尚修文開車趕到吳畏與他約好的灑店,兩人在頂樓酒吧碰面。吳畏先到那裡,面前放的已經是第三杯威士忌了。
“你喝點兒什麼?”
尚修文也要了一杯威士忌加冰,放在面前,卻並沒有去動。他打量著把酒當水喝的吳畏,“三哥,少喝一點兒。前幾天給你打電話,全跟我打哈哈。今天怎麼有空約我見面了?”
吳畏襯衫領口敞開,樣子多少比從前來得潦倒。他放下酒杯,笑道:“我們兄弟之間感qíng一直不錯,我不見你,也是不想你為難。”
尚修文接過來一看,是一份離婚協議書,顯然是由律師起糙,格式無可挑剔,用詞嚴謹而專業,密密麻麻列出財產分割條件。他一路看下來,其中一條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陳雨菲要求分得吳畏名下持有的百分之十旭昇股份的百分之八十。
“看到了吧?她說她握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我是婚姻的過錯方。她只要股份,不要現金,而且聲稱馬上申請凍結我名下的股份jiāo易,一切未經她同意的私下轉讓都會被視為不合法。這一招肯定是老頭子教給她的,為了保住旭昇不被億鑫染指,他可真是挖空了心思,不惜鼓動兒子媳婦離婚。”
尚修文不得不承認,吳昌智老謀深算,一生栽的唯一的跟頭也不過是在他兒子身上,他不可能當真把兒子送去坐牢,但也絕對不可能坐視吳畏胡來,倒的確存在吳畏說的這種可能xing,而且這一招也的確有效。
他將協議書jiāo還給吳畏,冷冷地說:“以你gān的那些事,三嫂有一百個理由跟你離婚,何必要誰鼓動?舅舅為了保你,只能辭去董事長的位置,對你實在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拿手裡的股份要挾他,說要賣給億鑫,你認為你的行為又算什麼呢?”
吳畏狠狠瞪著他,“你少跟我說教,你一直減持股份,對旭昇沒想法,這個企業董事長的位置本來遲早是我的。如果不是他把我卡得死死的,弄得我手頭緊張,我何至於要出此下策?就算是那樣,明明可以隨便找個部門經理出面認下來,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倒是狠得下心來,直接把我推了出去。你現在是既得利益者了,當然說他仁至義盡。旭昇反正沒我的份兒了,他不仁在先,怎麼能怪我不義?”
尚修文怒極反笑了,“三哥,你看著長了聰明面孔,腦袋裡裝的難道全是糨糊嗎?你到底有沒有好好想過,從有人告訴三嫂你跟李思碧的醜事起,你就根本一直在別人的掌握算計之中,不然三嫂怎麼可能知道你為那個女人花了多少錢、買了哪進而的房子、訂什麼牌子的車子?”
“不是她找了人跟蹤我嗎?她做得出這種事。”
“我問過三嫂,你做的事早就超出了她的容忍範圍,她的確打算找私家偵探拿證據了,不過還沒動手,就開始接到神秘電話,每次都是詳細報告你的行蹤、動向和出手。”
吳畏吃驚不小,眯起眼睛思忖著。
“至於這次遞jiāo到質監局的舉報材料就更加詳盡,連你跟小鋼廠之間的往來帳目都複印過去了。這種事,誰出頭承擔,都得替你進監獄裡去好好待上幾年,你覺得你能說動誰給你頂罪?”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吳畏的聲音沒剛才那麼氣勢洶洶了。
“旭昇不姓吳,不是舅舅的獨資企業,三哥。J市經委拿著百分十九的股份,另外還有幾個小股東,包括你岳父也是股東之一,他們每個人占的股份雖然都很少,可是和方方面面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你gān的這件事,既損害了企業的利益,也觸犯了股東的利益。舅舅和我能認下你造成的損失,可是人家有什麼理由默默咽下去,尤其還涉及國有資產?這次如果不是舅舅辭職,再忍痛出讓一部分股份給遠望,引進新的戰略投資,堅定大家的信心,你以為你能好好待在這裡喝酒?”
吳畏啞口無言。
“麻煩你再用腦子想一想,旭昇的董事會剛一開,馬上就有人找到你,出價要買你手上的股份,這中間的聯繫,你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吳畏抱頭考慮良久,咬牙切齒地說:“你是說賀靜宜那臭娘兒們在算計我嗎?可是我跟她無冤無仇,就算老頭子以前找過她,也是為了你。她是被你甩了,要恨也是恨你啊。”
尚修文沉下臉來,“你越活越幼稚了吧,老三。利益之爭,你以為是武俠劇,一定要演上山學藝下山報仇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她代表億鑫而來,從收購鐵礦一直到圖謀兼併冶煉廠,可以說旭昇一直是她的目標。不過以前我的股份託管在舅舅名下,旭昇算得上股權高度集中,收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要做的就是尋找機會一步步拖垮旭昇,降低收購成本。現在遠望介入,股權分散了。難得你這麼配合,先是提供把柄給她,讓旭昇的銷售陷入停頓,然後又願意雙手把百分之十的股份送上去。”
“那……她接下來會怎麼做?”
“她拿到你的股份,下一步肯定是大肆宣揚,連吳家對旭昇都沒信心了,正在出讓股份套現,然後說服那幾個股東,收購他們的股份。如果順利的話,那麼億鑫最終會持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取代遠望成為旭昇第一大股東,接下來說服J市經委轉讓持有的股份也不是不可能的。”
吳畏徹底呆住了,良久才囁嚅著問:“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自己去找舅舅是正經,看他怎麼給你台階下。”
吳畏思前想後,“我那個老婆恐怕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
“三嫂說你一向什麼都敢做,可不見得什麼都敢當。不能不說,她還真是了解你,這件事誰也幫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尚修文將一口沒動的威士忌推到一邊,“我還有事,先走了。”
尚修文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不要說億鑫對旭昇虎視眈眈,其志肯定不止吳畏的百分之十股份,他也絕對不願意在夫妻關係這麼緊張的時刻,還要如甘璐預言的那樣,與賀靜宜一起出席董事會。
出酒店後他馬上打電話給吳昌智,簡單告訴他剛剛與吳畏碰面的qíng況。吳昌智顯然早有預料,只嘆一口氣,“父子之間弄成這樣,實在可悲。”
“他肯回頭,總歸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