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靜宜叫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尚修文卻只對服務生搖搖頭。
“你來是想遊說陳總放棄對旭昇的收購計劃嗎?”
“我們只是進行溝通。”
“這個項目由我負責,其實你跟我溝通更有效果。”
尚修文微微一哂,“你把個人qíng緒帶進了工作之中,我認為我們根本沒必要再溝通。”
賀靜宜一下咬緊了牙,“你有什麼理由這樣質疑我?”
“我研究了億鑫近幾年的投資方向,的確很廣泛,但主要還是集中在商業地產與相關產業。會將觸角伸到J市的礦產、冶煉和鋼鐵製造,應該是一個全新的嘗試,你大概不能否認這個投資計劃是你提出來的吧?”
賀靜宜冷冷地說:“集團的所有投資計劃都要經過嚴格審核,不可能是個人行為。”
“這是很有潛力的行業,值得投資,但是會選擇旭昇這樣一個股權高度集中,並不容易收購的企業下手,我認為多少帶了你個人的趣味、恩怨在裡面。”
賀靜宜手扶桌子,幾乎站了起來。她聲音沙啞地說:“你跟陳總說了這個看法嗎?你怎麼能這樣?”
“我不會隨便在老闆面前評價他的員工。”尚修文看了看手錶,眉間閃過一點兒不耐,“這件事也根本不用我去說,陳總自會做出判斷。”
她突然失神,目光落到他的手錶上。他腕上戴的是一隻價位約兩千來塊的普通鋼帶表。她不得不暗暗感嘆,這個男人的一點一滴都已經變得她完全陌生了。每次心底閃過類似念頭,她都一陣惶惑煩亂,只能qiáng自鎮定下來。
“你分析起我來很客觀,那麼請你自問一下,你拒絕億鑫的收購計劃,不是也帶了個人qíng緒在裡面嗎?你根本對旭昇沒什麼興趣,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隱身幕後,由得你舅舅經營。你現在不能接受的只是由我代表億鑫來兼併你家的企業。其實我根本沒有和你個人作對的意思,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倒能成就雙贏的局面,不必弄得兩敗俱傷。”
“賀小姐,難道我的態度還不夠明確嗎?我舅舅不可能與億鑫合作,我不可能跟你合作。”
尚修文聲音平和,可是賀靜宜聽出了決絕的意味。她qiáng壓住心亂,冷冷地說:“不管怎麼說,旭昇被收購只是時間問題。你不要以為,萬豐開始訂購旭昇的產品就意味著旭昇已經擺脫了麻煩。秦總當著我的面說,那是底下採購經理不知qíng簽訂的合同,數量有限,根本無礙大局。”
“你去盤詰秦總,這件事做得很不聰明,他已經很給陳總面子了。不過我們沒必要討論這件事,賀小姐。”
他正要起身,賀靜宜猛然按住了他的手,“是不是你太太告訴你,我跟陳華有見不得人的關係?我就知道,她媽媽嫁了秦萬豐,肯定會去打聽我的過去。其實我……”
尚修文抽出了手,平靜地說:“我太太一向沒有說人是非的雅興。不,她沒對我談起過關於你的任何事。”
賀靜宜冷笑,“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這麼維護她。”
“你又在憑自己的想像揣測我的行為了,這沒什麼意義。”尚修文正色說,“她是我的妻子,我對她的維護根本不需要出自刻意。”
“可是你也別誤解我,修文,當年離開W市以後,我曾經過得很艱難……”
“不,請別對我回憶,你也沒必要跟我jiāo代什麼,大家都對自己的生活負責。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
尚修文起身離開。賀靜宜注視著那個修長筆直的背景消失,只覺得心底的痛已經放大到了麻木的地步。
她喝完那杯威士忌,走到陳華住的大套房外,輕輕敲門。陳華端著一杯酒走過來給她開門,嘴角帶著點兒淺笑,“請坐,靜宜,你來得未免太遲了。”
“對不起,董事長。”她只得低頭道歉。
“我跟王豐、尚修文已經談過了,請你重新評估對旭昇的收購計劃,jiāo一個詳細的報告給我。”
“董事長,請聽我說。我昨天跟J市冶煉廠的幾個主要領導碰面,他們對我提出的條件很滿意,答應做職工代表大會工作,相信冶煉廠的重組天平很快會傾斜到億鑫這邊。我們已經控制了鐵礦石的供應,只要拿下冶煉廠,旭昇再怎麼拼銷售也是枉然,市經委一樣會敦促他們坐下來跟我們談收購的條件。”
“我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你就跟我說冶煉廠的兼併、旭昇的收購沒有一點兒問題。再拖下去,成本越來越高,會影響到整個中部的投資發展計劃。”
“我保證,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好這件事。”
陳華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那好。我們再來談談本地的投資項目。今天上午開會的時候,我很遺憾地看到,信和只在這個計劃中占了極小一部分,可是老沈手下一個執行總經理對整個項目的了解程度遠遠超過了你。”
賀靜宜心底一沉。上午開會討論的是憶鑫在本地最大投資項目的啟動,信和董事長沈家興和執行總經理聶謙參加了會議。本來他們只是列席敬陪末座而已,但賀靜宜卻因為頭天深夜才從J市趕回來,明顯不在狀態。她匯報以後,陳華問的幾個問題,她都沒法給出令他滿意的回答。聶謙一開口便讓眾人刮目相看了,他態度從容,對答如流,對於整個方案的理解顯然不局限於信和開發的那一小部分,會議後來基本變成了他和陳華的單獨jiāo流。
“對不起。”對著老闆,根本不可能解釋原因,更何況她也拿不出什麼解釋來。她確實急於完成對於旭昇的兼併,對其他項目有所忽視,而陳華卻從來不是一個能讓人敷衍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