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邵伊敏再看到趙啟智時,決定試一下自己還算不算個正常女生了。當趙啟智說起美院正在搞奧斯卡電影回顧,他有同學在那,能弄到票,想請她同去看時,她一口答應下來,趙啟智簡直喜出望外。
美院離師大不算遠。兩人約好到晚上七點在南門碰頭,然後騎自行車去。趙啟智鼓足勇氣說:“你不用借車,我帶你過去好了。”邵伊敏點頭,到了時間,她準時到南門,趙啟智已經等在那邊了,騎著輛舊自行車,邵伊敏輕盈跳上后座,兩人冒著寒風向美院趕去。
電影展在美院小禮堂舉行,裡面多的是打扮怪異的男生女生,象趙啟智和邵伊敏這樣穿得中規中矩得也不是沒有,但一看而知是別的學校跑來湊熱鬧的。趙啟智算是一個跨校文學組織的活躍份子,熟人不少,不斷有人過來和他打招呼聊天,直到電影開場。
當天晚上放的電影是《與láng共舞》,這部長達三小時史詩片很投合愛熱血沸騰的學生的胃口。也不知他們哪搞來的原聲配字幕拷貝,邵伊敏英文不差,但也只是詞彙量大、閱讀可以,她想看這種電影倒是個學習聽力和口語的好方法。
電影散場後,趙啟智還是騎車帶伊敏回學校。已經過了十一點,街上空空dàngdàng,時不時一輛汽車一掠而過,行人基本很少,寒意也更重了。
“喜歡這片子嗎?”風把趙啟智的聲音颳得有點零落。
“喜歡呀,故事動人,演員出色,配樂、畫面都很壯麗。”
“我欣賞鄧巴離群索居的生活方式,我覺得他很大程度是被印第安人質樸純真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吸引了。這部片子既有寫實主義風格,又有làng漫主義色彩,真是難得。”
一上升到這樣形而上的程度來討論,邵伊敏就有無力感,她習慣於把電影和人生分開看,似乎從來沒找到從電影或者小說的微言大義里體會人生真諦的感覺。事實上她還有點懷疑自己冷血,剛進大學那一年,正值《泰坦尼克》引進,她跟風和幾個一樣沒男友的同學結伴去看,居然在同學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得稀里嘩拉時,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在看到船快沉沒,一個母親摟著一對兒女靜靜迎接死亡時才紅了眼圈,和別人的淚點實在相差太遠了。
這會她只能用“嗯”、“對”這樣的單音節詞回答趙啟智的觀後感,可是這並不妨礙趙啟智的開心。他平時見慣了文采斐然、譴詞造句務求華麗、看法不走偏鋒不慡的各類才子才女,而且他自省的時候,覺得以上毛病自己也挺齊全的,現在看一個女孩子如此冷靜不敷衍地聽自己高談闊論,反而更覺可貴。
趙啟智一直將邵伊敏送到宿舍樓下,邵伊敏對他笑著揮手跑進去,她已經接近於凍僵了,只想,用這種方式確定自己正常與否,好象真說不上是個好主意。
周六邵伊敏照常去給樂清樂平做家教,這次兩兄妹都算qíng緒平靜,孫詠芝更是重新當回了體貼媽媽,中間休息還端了三碗甜湯進來。課上完了以後,孫詠芝和她結算了報酬,約定下學期照樣上課。這是寒假前的最後一節課了,她已經買好了火車票準備明天回家。
她正要告辭,樂清巴巴地說:“邵老師邵老師,我們去打電動吧,我媽要帶樂平逛商場買衣服,我沒興趣。”
邵伊敏有點尷尬,畢竟當著家長被學生約著打遊戲似乎不大好。好在孫詠芝並不介意:“伊敏,今天鐘點工請假,我是打算帶他們出去的。如果沒什麼事,就陪樂清玩玩,晚上正好一塊吃飯。”
“晚上我還有事不能一塊吃飯,”伊敏和趙啟智已經約好去美院看最後一場電影了,“現在去玩一下是可以的。”
樂清大喜,他早就想和邵伊敏再較量一下了。大家一齊出門上了孫詠芝的POLO,還是去了那家商場。孫詠芝帶了樂平血拼,邵伊敏帶樂清繼續上樓。
換遊戲幣時,樂清搶著掏錢,邵伊敏攔他:“哎,我今天剛領了工資呢,我請你。”
“我媽剛給錢我了,還讓我別用你的錢,說你勤工儉學很辛苦。”樂清認真地說,“她不說也一樣,男生哪能讓女生出錢。”
邵伊敏被逗樂了,眼前十五歲的樂清已經比她高出了半個頭,認真的樣子儼然頗有男子氣概,可一轉眼,對著遊戲機,就沒了矜持,一臉的孩子氣全露了出來。
“說好啊,只玩一個半小時,我還和人約好了晚上有事。”
“是男朋友嗎?”
“同學。”
“男同學嗎?”
邵伊敏大吃一驚:“我還以為這問題只有樂平問得出來呢。是,男同學。玩吧,開始計時了。”
“他在追求你嗎?”
邵伊敏警告地瞟他一眼,她從來沒打算和學生討論這類問題,而樂清以前很是裝酷,發現同是電動迷後才突然熱qíng了許多,但平常也沒表現出有關注這個的興趣。她的眼神很有說服力,樂清投降:“好好,不說就不說。”
兩人專心開始玩遊戲,只偶爾jiāo談和遊戲有關的隻言片語。伊敏一邊玩一邊注意著時間,玩了一個小時多一點,突然兩人同時肩上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樂平,興奮得兩眼放光,在喧鬧的環境下扯著嗓子叫:“你們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木村拓哉。”樂清漫不經心把注意力轉回遊戲。
“什麼呀。”樂平cha到他們兩人中間,“小叔叔帶著個美女在樓下買衣服。”
樂清好笑:“我以為什麼呢?還特地跑上來跟我們說這呀。”
“我逛累了嘛,跟媽媽說了上來找你,就在這裡等她上來,我們喝汽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