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音心不在焉跟他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只是在後來和張新jiāo往頻密,也跟戴維凡混成了哥們的關係以後,她才能體會到戴維凡當時的好笑和不憤。
因為戴維凡實在是沒人可以對著心不在焉的那一類人。他和張新同齡,從小一塊長大,上的同一個小學、同一個中學,然後一同在省城來讀大學。張新比較會讀書,讀的理工大機械系,而戴維凡進了美院,學的景觀裝置專業。
兩人保持著二十多年的鐵哥們關係。畢業後各自混了幾份工作,然後開始合夥創業,開了家廣告公司,眼下生意也算初步上軌道了。兩人的友誼可以說到了堅不可摧的地步,哪怕戴維凡長了張惹事生非的臉,也沒讓他們生出嫌隙。
戴維凡是當地一項學生田徑紀錄的保持者,身材高大健美,相貌是不折不扣的那種英俊,總有人感嘆他為什麼沒去當電影明星。他一進學校就被拉進了服裝設計系的模特隊,然後又馬上有經紀公司看中他,招他業餘時間走T台賺外快,平時圍繞他轉的女生多得讓同寢室的兄弟又羨又妒。
偏偏羅音對他這張英俊的面孔並沒什麼不一樣的反應,相反還很討厭他大大咧咧坐下的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對著他既不像有的女孩子笑得花枝亂顫,也不故做矜持。
她只想,兩個人約會,突然跑來一個好朋友算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決定不嫌棄“戴眼鏡的小胖子”,人家“小胖子”倒先不耐煩了?她也不多想,反正吃東西一向專心,此時注意力集中在鴨子煲上面,埋著頭不客氣地大吃。
戴維凡頭次看到對自己講的笑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表qíng然後低下頭繼續喝湯的女孩子,不免有點挫折感,轉頭跟張新說起白天他們定的畫冊樣本:“快點弄出來給他們得了,天天打電話煩死了,真受不了這樣藉故搭訕的。”
“打電話的是女的吧。”羅音冷不丁抬頭問他。
戴維凡除了自大一點,人可不笨,聽得出話里的嘲弄之意:“還真被你猜著了。”
羅音“哦”了一聲,目光老實不客氣在他和張新之間一轉,繼續吃著燉得香軟的鴨子。張新和戴維凡對視一下,臉上都有幾分訕訕了。
吃完飯出來以後,羅音看餐館門前停著的張新和戴維凡的車,兩輛一模一樣、連成色都差不多的白色富康,忍不住撇一下嘴,不過還是禮貌地跟戴維凡說了再見,上了張新的車。
一路上羅音都懶懶靠著,並不怎麼說話。張新知道自己的損友把事qíng弄糟了,只能開口補救:“羅音,周末有空嗎?我們車友會準備出去釣魚,有沒有興趣一塊去。”
羅音笑咪咪說:“戴先生跟你也一個車友會的吧。”
“是呀,不過他不會去,他不喜歡釣魚。”張新說完了意識到這話有夠蠢的,不禁苦笑。
“哦,他只喜歡吃飯,所以你請吃飯會帶上他。”羅音笑了,“張新,其實我們jiāo往才開始,如果覺得沒必要繼續,很可以直接說出來。”
張新好不懊惱,只好將車停到路邊,老實對她坦白戴維凡這個不速之客跑來的原因。
他前後jiāo了三個女朋友,除了第一個是因為畢業各奔東西無疾而終外,另兩個都是看到戴維凡後,轉而不由自主對他放電。戴維凡算是有品,並不重色輕友受這類誘惑,而張新則大大受了打擊。戴維凡歉疚之餘,主動請纓,要張新再jiāo女友,索xing從一開始就先帶上他以“測試人品”。張新對這個主意的可行xing將信將疑,但戴維凡今天就很當一回事地自己跑了過來。
羅音聽完差點笑抽過去,她知道正常反應應該是有點惱火的那種,可是張新帶點誠懇又帶點自嘲的敘述著實逗樂了她。這時張新手機收到簡訊,他拿起來看看,也樂了,遞給羅音看,只見手機上顯示戴維凡發的一條消息:“這妞不錯,不為美色所動,值得你認真對待。”羅音笑倒在座位上,簡直覺得才吃得飽飽的肚子都笑痛了。
手機又一響,戴維凡又發了條簡訊過來:“不過老張,這女孩子嘴可夠厲害的,真要追她,你以後就別指望能說過她。”
羅音拼命忍笑,問張新:“他的建議還真是為你好呀。”
張新看著她亮晶晶眼睛裡的狡黠笑意,滿心都是歡樂:“我gān嘛非要說過你,我又沒打算跟你辯論比賽。而且聽你說話,我最開心了。”
羅音和張新順理成章地jiāo往了起來,慢慢她和戴維凡也熟識到可以和張新一樣直呼他為“老戴”了,她發現此人倒沒有第一次見面那麼討厭。他皮相好得被女人慣了一身的臭毛病,時常裝出一副酷樣,揚言遇到的最大問題不是如何追求而是如何擺脫女人,不過也只是純粹地被人寵壞了的孩子氣罷了。羅音對他冷嘲熱諷,他並不介意,反倒很服貼地由著她信口開河糟蹋,弄得張新在旁邊笑著直說他“賤得可以”。
羅音認真打量他後,得出結論,她可以誇獎自己:你的確不是一個輕易為美色所動的人。
沒錯,戴維凡相貌俊美,雙目有神,輪廓鮮明硬朗,是幾乎挑不出毛病的那種英俊,可是她對著他可以做到完全沒感覺。這麼說來,她對心底某個人的無理由惦記應該不是出於對他外表的覬覦吧。可是想到這,她就做不到坦然了,嘲笑地對自己說:瞎扯,你了解他嗎?你跟他唯一直接打的jiāo道只是接了他的電話,然後主動跑下樓幫他找邵伊敏,路上簡短jiāo談,知道了他叫蘇哲,而他肯定不記得你報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