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任苒與祁家驄在島上住到了舊曆除夕。阿邦也回來與家人團聚,在吃過年夜飯、放過鞭pào後,小小的漁村重新安靜下來。
電力供應準時中斷,任苒點起煤油燈,頭天她不小心碰破了玻璃燈罩,不知名的飛蛾圍著搖曳不定的火焰飛舞,這個景象頓時迷住了她,她出神地看著。祁家驄洗漱完畢進來時,瞟她一眼:“沒chūn晚看,這也能看得專注嗎?”
“你說飛蛾知不知道撲火是什麼下場?”
祁家驄平躺到chuáng上,點燃一支香菸,懶洋洋地說:“你在質疑飛蛾的智力,還是我的?”
她笑,“我在想,飛蛾也應該看得到,它的同類撲火後是什麼下場。可飛蛾不能抗拒火焰的吸引力,撲向火焰就是它的宿命吧?”
祁家驄受不了這種小女生的感嘆,沒有理她,彈落菸灰,吐出一口煙霧,看著斑駁的屋頂成神。
一隻飛蛾卻在此時撲到火焰中,燈芯處短暫而異常地一亮,翅膀半焦的飛蛾落在了熏得漆黑的煤油燈邊,微微彈動著。任苒突然站起身,chuī滅了燈,屋內一下隱於黑暗之中。
祁家驄正要說話,任苒已經撲入了他懷中。他猝不及防,急忙將拿煙的手避開她,“傻孩子,你想被菸頭燙到嗎?”
任苒不再回答,只沒頭沒腦地吻著他,他低低一笑,丟掉那大半截香菸,輕撫著她的胳膊,右邊手肘外側有一條他早就熟悉的細長疤痕,他總在不經意之間就撫到那裡,並想起她頭一次在他懷裡哭泣的qíng景,湧起一點柔qíng。不等他說話,她爬到他身上,解開他的襯衫,密密吻向他的身體。
近一個月來,他天天下海游泳,肌ròu更顯健康緊實。她柔軟的嘴唇吮吻他的喉頭,舌尖輕輕掠過他肩胛,滑向他的胸部。她一直沒能擺脫羞澀,就算主動吻他,也往往半途而廢,今天卻似乎決意進行到底,她的頭髮被拂下來,細密掃過他的身體,帶來痒痒的刺激感。她的吻越來越大膽,他的身體如同被一串小而隱秘的火焰灼過,他頭一次感到,他需要控制自己,才能壓制住身體的一陣輕微戰慄。
這種感覺讓他陌生,同時不安。他突然拉起她,一個翻身,將她壓倒在身下,開始重重吻她,帶著幾分粗bào,她的回應同樣不復溫柔,手指掐入他的背上,當他挺身而入時,她在他耳邊呼喚著他的名字,遠處波làng拍擊峭壁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們的節奏漸漸與之一致。
那樣的激qíng放縱後,兩人沉入夢鄉,而祁家驄的睡眠仍說不上很踏實,他在輾轉中突然醒來,月光透she進室內,光線半明半暗。他吃驚地發現,任苒並沒睡著,似乎正看著他。
“你怎麼沒睡?”
任苒吃了一驚,隨即笑了,“白天睡了個午覺,剛才醒了就再睡不著了。”
他翻了個身,準備接著睡,她卻推他,“現在退cháo了,我們去沙灘上抓螃蟹吧,我剛跟這邊小朋友學到的,他們連工具都給我準備好了。”
他先不理,但經不住她再推幾下,睡意被攪沒了,穿衣起chuáng,囑咐她穿件厚點的外套。
兩人踏著月光,穿過出村的小道,來到空無一人的沙灘上。祁家驄並不想動手,只看著任苒拎了塑料桶,打著電筒,踩著一窪窪積水區找螃蟹。
祁家驄嘲笑她的無聊,“光我釣到的魚就多得吃不完,更別說這裡海鮮彎腰就拿得到。你這樣抓滿一桶,第二天大概不免要倒掉,實在太折磨人了。”
她不理,一心找著礁石fèng里藏身的螃蟹。在好多次被鉗得哇哇大叫後,她已經掌握了技巧,手電筒光掃過,看到螃蟹便一腳踩住,眼明手快地撿起來扔進桶內,這個過程給了她莫大的快樂。
海膽比螃蟹更多,不過島上漁民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全都不吃海膽,她也害怕海膽的毒刺,並不敢去抓。
累了之後,她和祁家驄坐在海邊休息。關閉手電筒後,海島上沒有任何人工燈光,暗藍色的星空有著城市不可能一見的剔透感,一仰頭,半輪明月掛在西邊,滿天繁星似乎觸手可及地籠罩著他們,只要留心,可以清晰地看到銀河。
身後的村落陷入熟睡之中,眼前的大海起伏不止,她再次覺得,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她希望這樣的時光可以漫無止境地延續下去——可是她知道這個孩子氣的願望一經說出,便已經是奢侈,更不用說會招來祁家驄可能的嘲笑了。她只默默將頭倚在祁家驄肩上,享受著這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天地。
“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任苒的確陷入了一種思維停頓,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對著這裡,好像很容易清楚雜念。”
“對,三年前我第一次來這裡,也是這感覺。”
“白天我躺在吊chuáng上,感覺靈魂好像脫離了身體,飄dàng在空中,幾乎有害怕再也回不來的感覺。”任苒似乎也覺得這個想法好笑,往他身上靠得更緊一點。
祁家驄看著遠方暗沉的海面,微微出神。
當然,三年前,正是他在私募這一行聲名鵲起的開始。他毫不意外地發現,他根本不用主動與出資人溝通,給他們看投資計劃書、市場前景分析報告,就不斷有人多方委託,找上門來將大筆資金託付給他。他控制的資金規模一下到了一個他事先不可能預計到的數字。
只有一個助手加司機阿邦,已經遠遠不夠用。他不得不改變獨來獨往的、完全獨自負責的工作習慣,成立了工作室,將手頭資金按協議內容、期限分別轉入不同的帳戶,聘請專業經理人協同cao作。
他要處理的事務越來越繁雜,同時,他要與之打jiāo道的人越來越來路繁雜,他由單純地cao作資金,進而開始參與各種遊走於政策邊緣的資金運作。
他忙碌得每天要工作14小時以上,又突然多了很多不能不參加的應酬,唯一屬於自己的時間只剩下睡覺,實在厭煩得很,脾氣變得十分bào躁。在阿邦的建議下,他來這裡住了幾天,才算清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