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讀高中起,你就開始跟我念這一套經,我早聽膩了。我不在乎他的錢。”
程玥笑了,“你昨天滿26歲,不是高中生了,別再孩子氣好不好?真正有錢的人才有資格講不在乎錢這種話。也許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從小到大沒讓你吃過任何沒錢的苦。”
“那你gān嗎不讓我去吃下這個苦再回頭求你?”
程玥一下站了起來,光著腳走到女兒面前,拿起她握著車鑰匙的手,“不,小雲,你再怎麼跟我對著來,我也沒打算讓你去吃苦。苦我吃過,相信我,並不值得特意去體驗。更何況你這脾氣,再後悔也不會肯回頭求我。我生下你和小峰,就希望你們和你父親其他的孩子一樣,過最好的生活。別的不說,他開的車超五百萬,張黎黎開的車將近兩百萬,他們住的是本市最高檔的別墅,可以去全世界任何地方度假,他們的小兒子在美國出生。我是前妻,那些沒有我的份,行,我都認了,但你父親所有的一切,你和你弟弟都應該有份。你的朋友琪琪開的寶馬Z4,難道你父親送一輛二十來萬的車子你就滿足了?”
司凌雲看看她,再看看手裡的車鑰匙,一時無語。
“你說你想過你選擇的生活,其實你已經過了。從十五、六歲起跟玩樂隊的男生在一起瘋,大學讀你選的專業,畢業後,不聽我的話去爸爸公司,非要去讀研,並且跟一個沒前途、沒家境的男生談了快三年沒結果的戀愛,最後還被他背叛,這麼長的青chūn叛逆期還不夠嗎?”
司凌雲被戳到痛處,手往回一縮,可是程玥將她握得更緊。
“你已經比一般人享受了多得多的選擇。不過女孩子並沒有太多青chūn可以揮霍,你父親的公司也不一定總有空位置等著你。”程玥凝視著她的眼睛,“小雲,我離婚後沒有再嫁人,努力和你爸爸維持良好的關係,一點一點替你們爭取利益,讓他不至於完全把你們姐弟倆丟到腦後。可是我只能做到這一步,接下來,必須看你的。”
司凌雲苦笑,“別搞得這麼戲劇化,媽媽,也別拼命煽qíng。我們正常jiāo談行不行?”
程玥也笑,鬆開她的手,“我還真不敢指望感動你,你這孩子從小就比你弟弟心硬得多。”
“你要這麼握著他的手對他講這麼一番話,叫他跳火坑,他也會去。所以我答應不讀博,換你同意送他出國念書,不然他的人生就一直被你控制了。”
“你一向把我想得這麼邪惡。”
“你不邪惡,可是你確實有控制yù。”司凌雲毫不客氣地說。
程玥聳聳肩,“想控制你可真的很難,這麼多年下來,我碰的釘子還不夠多嗎?”
“你覺得我能怎麼做——去爸爸公司上班,聽他現任太太指揮,然後一步步進入董事會,分到股權,最後甚至掌控他的公司?這種天方夜譚,簡直是三流的商戰肥皂劇劇qíng。”
“你從來不算特別用功,也讀到了碩士,以你的這個聰明,有什麼不可能?你爸爸開始做生意之前,只是一家街道小工廠的業務員,初中文化程度而已。這個例子夠勵志吧。”
司凌雲再怎麼心qíng不好,也不得不扯一下嘴角,笑了,gān巴巴地回答:“果然很勵志。”
7...
母女倆一齊下樓到了地下車庫,一輛紅色甲殼蟲停在程玥開的銀灰色凱美瑞旁邊,雖然光線昏暗,但依舊顯得艷麗奪目。
司凌雲早就拿了駕照,之前偶爾開媽媽的車出去。她坐進車內,調整著座椅,試著cha入鑰匙點火。她不得不承認,這樣如同玩具般可愛的造型,閃著光澤的儀錶盤,加上新鮮的皮革氣息,確實讓人有愉悅感。她從後視鏡中看到程玥站在一邊,神qíng複雜。她多少能體會母親的感觸,收回視線,發動車子駛出了地下車庫。到了頂峰大廈,她停好車,卻不急於上去,站在樓下仰頭看上去。
這幢十二層高的寫字樓是司霄漢集團的自有物業,位於市區不錯的路段,落成有近十年,方方正正的外形十分平庸,甚至有幾分醜陋,頂樓天台上豎著巨大的頂峰地產一處樓盤巨大的廣告牌,反she著陽光,刺目地映入司凌雲眼帘。
她媽媽搬入濱江花園前,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住在離此不遠的地方,但她路過這裡,從來沒有進去過。
她從讀初中開始住校。在此之前,司霄漢便是忙碌的生意人,從來沒空陪兒女玩,跟他們談心,關心他們的點滴成長,與程玥離婚後,更是在他們的生活里來去匆匆。和別的離異家庭孩子不一樣,她一向接受現實,沒覺得遇上的算什麼不可彌補的損失。對於父親的生活,她沒有太大好奇心。頂峰集團這個名字,就算看到,也從來不覺得跟自己有多少關係。
然而現在,她必須走進去。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後要在這裡工作。儘管已經做了決定,司凌雲心底仍有莫名的煩惱。
這時,兩個工人抬著足有兩米的高大盆栽走出來,舒展的枝葉掛到她穿的襯衫袖子上,她一聲驚叫,走在前面的那個中年工人回頭一看,嚇了一跳,慌忙站住,連聲說著對不起。
司凌雲撥開樹葉,檢視一下出門之前程玥堅持讓她換上的這件深藍色襯衫,真絲質地果然嬌嫩,已經扯出一個破dòng,她對這個不算好的開頭有點哭笑不得,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不好意思,弄破了你的衣服,我賠你一件吧。”
她一抬頭,後面那個抬盆栽的人穿著灰色T恤和松松垮垮的舊牛仔褲,短短的頭髮加一臉的絡腮鬍子,居然是曲恆。
“你在這裡gān什麼?”
“更換大廈里租擺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