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確實是她27歲生日,早上她已經接到了司凌峰打來的問候電話,依舊是祝她十八歲生日快樂。她微微一笑,“謝謝。”
“前幾天看過報紙,頂峰以天價拍下同仁里地塊,要將那裡開發成綜合商業中心,相比之下,棉紡廠這件債務官司實在微不足道,居然會吸引你過來,一待好幾天,我很意外。”
“韓律師,你不會是打算跟我討論案子吧,那可不合適。”
“我早跟你說過,不管你願意與否,我們還會在法庭上見面。”
“開庭時我不會在場,希望你的表現足夠jīng彩。我也早就跟你說過吧,你會成為一個很不錯的律師。現在我仍然這麼看。”
三年前,韓啟明頭一次獨立處理完一起頗為棘手的經濟合同官司,勝訴之後,恰好正逢她生日,他帶她出去吃飯慶祝,她對他說過這句話,而韓啟明當時握緊她的手,眼鏡里閃著光,說她對他的肯定遠勝於上司的嘉獎。這樣的回憶成功在他心底掀起了波瀾,他張張嘴,仿佛要說什麼。
“不過,官司會很漫長,勝負還很難說,希望你有足夠心理準備,有對我足夠的恨撐下去。”
“你永遠不會知道支撐我這樣做下去的理由——”
她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說:“我不需要了解一切。”
這時一個聲音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響起,“抱歉打斷一下,不過我的女朋友該下班了。”
司凌雲回頭,傅軼則正站在幾步開外,似笑非笑看著他們。韓啟明臉色一變,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你生日,身為男友,怎麼可能忘記。不過只三個小時的車程,似乎不夠讓你感動的。”
“說得我該有多不解風qíng、不知好歹。”她笑,“男朋友特意過來看我,我當然是開心的。”
“上車。”
“稍等一下。”
她過馬路,小伍和白婷婷都注視著這邊,顯然將剛才的一幕盡收眼底,白婷婷嘆息,“這簡直是我長久以來夢想的現實版——累得萬念俱灰地下班,有前男友的糾纏,更妙的是,還有帥得過分的現任男友過來,前男友黯然走開。凌雲,我妒忌你。”
小伍“嗤”地一笑,白婷婷瞪他,“你還太小,不懂職業女xing的白日夢是怎麼回事,趁早別說話。”
司凌雲苦笑,她想,如果別人知道所有幸運的背後是什麼,也許都只能苦笑,順手將車鑰匙遞給小伍,“你送白律師回酒店吧。”
小伍與白婷婷上車走後,司凌雲坐上傅軼則的車子,問他,“去哪裡?”
“別問目的地,隨便我往哪裡開,我會覺得你是真開心了。”
她笑著嘆氣,“你太難取悅了。”
傅軼則看她一眼,“在這一點上,我們很相似。”
她只得閉上嘴,靠在椅背上。她來這邊三天,靠GPS指路,除了去法院與醫院,便是在賓館和寫字樓之間往返,心無旁鶩,並沒有去其他地方。此時雨中夜色迷濛,陌生的街道在車窗外一閃而過,微濕的路面反映著燈光,車內忽明忽暗,LeonardCohen蒼老和緩的歌聲在車內回dàng著:
Travellinglady,stayawhile旅行中的女士,暫時停留片刻
Untilthenightisover直到黑夜結束
I'mjustastationonyourway我只是你旅途中的一站
IknowI'mnotyourlover我知道我不是你的愛人……
她不知不覺辨認著那一句句歌詞,無端湧起一個念頭,其實每個人都在身不由己地旅行,每個人都不過是別人旅途中的一站而已,然而又自嘲地覺得這感嘆未免過於抒qíng。倦意襲來,她在幾分鐘後便開始打盹了,再睜開眼睛時,外面天色全黑了下來,車已停下,曲子換成了不知哪一首歌的吉他和弦伴奏,長而散漫,帶著比歌聲更難掩飾的蕭瑟之意。傅軼則關上音響,“我們下去走走吧。”
她出來才發現,車子停在K市邊緣一座小山的山腳下,山道修得工整而平坦,天色半明半暗,有qíng侶兩兩牽手散步,也有人慢跑而過,十分幽靜,與喧鬧的城市形成鮮明對比。他們慢慢向山上走著。
“建宇兄已經接受了我提出的融資方案。”
“大哥昨天下午打電話跟我說了。”
“可以不用再為這件事跟我冷戰了吧。跑到這邊一待三四天,接到我的電話三言兩語就掛斷。”
“你要不相信我在這邊真有工作,我可沒話說了。”她苦笑,“大哥的項目需要資金,你需要對你的股東和老闆負責,你們各取所需,達成一致。我沒什麼不高興的。”
“但你確實不高興了,”他也輕輕笑了,“我不會介意鬧qíng緒,但我不喜歡你對我隱瞞你的不滿、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