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說的至少有一部分應該全是實話,但她無法細細分辨,也不想再面對他懇切的眼神,轉頭看著窗外,鉛色的厚厚雲層低低壓下來,天空看上去十分肅殺,儘管中央空調將室溫定在舒適宜人的22度,她的脊背後仍舊竄起陣陣寒意,一如bào露在外面yīn沉的天氣下。
“我答應你去試試看,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不能向我隱瞞消息,不要放過任何儘早把爸爸弄出來的機會,該做的努力都得做到。”
到了晚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司凌雲從公司開車出來,雨刷有節奏地擺動著,燈光照she下,斜飛的細細雨絲如同簾幕一般,將她從小熟悉的城市遮掩得迷濛一片。她沒有像平時那樣打開音響,想在這個相對獨處的時間,在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裡,讓自己靜下心來。然而平靜對她來講,似乎已經是一種難以企及的狀態了。
她將車停到Fly吧一側,這裡和平常一樣,沒有變幻不定的燈光,沒有喧囂的音樂,更沒有往日不息的客流,安靜得幾乎不像一間酒吧。她下了車,風裹挾雨點而來,她只穿了薄薄一件襯衫,頓時覺得有點涼意。保安及時過來撐傘遮住了她,她回身取了外套披上,突然意識到,這個城市已經結束漫長的夏季和怡人的初秋,現在秋意轉濃,而她在忙碌中完全忽略了季節更替。最讓她疲憊的是,她看不到這份忙碌的盡頭,更不知道她為什麼已經停不下來了。一時之間,她心灰意冷,幾乎打不起jīng神走進酒吧了。
保安顯然訓練有素,也不催促,只靜靜舉著傘站在一邊,雨水打在雨傘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加上偶爾駛過的汽車,一晃而過的燈光,更襯得這條街僻靜異常。
“嗨,凌雲。”
她回過神來,循聲看去,從旁邊車上下來的是周志超,穿著樣式十分打眼的新款Givenchy印花襯衫,手裡晃著車鑰匙,“真難得在喝酒的地方碰到你。”
“你好,怎麼不進去?”
“我在等女朋友出來,這裡氣氛沒勁,不合我的胃口。不如等她出來,我帶你們去一間新開的酒吧玩。”
“我來找一個朋友談點事qíng,改天吧。”
“對了,聽我家老頭說,你爸爸最近有點兒麻煩。”
她對這種問題早有準備輕描淡寫地說:“做生意想賺錢就不能怕麻煩,沒什麼。”
周志超點點頭,“說得也是,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是錢解決不了的。不過,你在公司掛個職位就可以了,把事qíngjiāo給職業經理人去做,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cao勞,都沒時間出來開心一下。”
換個場合,她隨口便敷衍了過去,可這恰好也是她剛才問自己的問題,一時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見她啞然,周志超越發得意洋洋地笑,“學會享受人生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她回過神來,懶得再理他,“再見。”
酒吧內的客人零散坐著,或者輕聲jiāo談,或者靜靜品酒,站在一側小舞台上唱歌的是一個年輕而瘦削的男孩子,唱的是《ItneverrainsinSouthernCalifornia》,聲音十分具有磁xing。
SeemsitneverrainsinSouthernCalifornia好像南加州從來不下雨
SeemsI'veofterheardthatkindoftalkbefore好像我常聽到類似的說法
ItneverrainsinCalifornia,butgirl,don'ttheywarnya?南加州從不下雨,可是女孩,他們沒有警告過你
Itpours,man,itpours我看下的是傾盆大雨
……
司凌雲駐足聽了一會兒,向酒吧後面走去,穿過窄窄的長廊,推開不起眼的木門,順著樓梯下去,進了品酒室,音響設備同步播放著樓上歌手的演唱。傅軼則坐在背朝門口的絲絨沙發上,一動不動,仿佛聽得出神,陷入了深思。她走過去,伸手摸摸他那一頭混著銀絲的濃密頭髮。
I'moutofwork,I'moutofmyhead
我沒有工作茫然失措
Outofselfrespect,I'moutofbread
我一貧如洗找不到自己
I'munderloved,I'munderfed,Iwannagohome
沒有人愛我飢餓無比我想回家
ItneverrainsinCalifornia,butgirl,don'ttheywarnya?
南加州從不下雨可是女孩他們沒有警告過你
“消費這麼高的酒吧里,進來喝酒的人非富即貴,歌手居然唱歌詞如此絕望的一首歌,不覺得反諷得有些好笑嗎?”
“喝酒的時候,沒人真的介意聽到的是什麼。”
“你早知道我會過來吧。”
他笑了,抬腕看看手錶,“其實我比較期待喝完酒後回家一開燈,看到你穿我的襯衫躺在chuáng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