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雲泛泛地“嗯”了一聲,“那是自然。”
高翔笑了,“引進豐華進入同仁里項目是董事會研究同意做出的決定,只不過令尊后來反悔了。豐華與我們的合作,著眼的還是雙方的發展戰略,並不是特意針對頂峰。至於李元中現在的態度,我覺得直接反應的其實是豐華的意願。”
司凌雲從心不在焉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沉思一下,鄭重點頭,“謝謝高總的提醒。”
司凌雲取鑰匙打開家裡的防盜門,隨著一聲瓷器落地摔碎的脆響,司霄漢提高的聲音撲面而來:“……我叫你別問,你哪來這麼多的廢話。”
“這裡到底是我的家,你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叫人搬一大堆東西過來,客房、健身房堆得滿滿的。我問一下的權力都沒有嗎?”程玥的聲音沒那麼高,可是絲毫也沒有退讓之意。
“我把別墅處理了,得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就這麼簡單。”
“你要住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至少得拿一筆錢給我,把房子從擔保公司贖出來,再拖下去,他們就要把房子收走,誰也住不成。”
“這件事等chūn節以後再說。”
“你一直拖一直拖,再拖下去,難道要我去睡大街嗎?你那個別墅至少能賣上千萬,這點錢對你來講明明就算不了什麼。”
“你一開口就是錢錢錢,公司現在要用錢的地方多的是,哪有錢給你填這個窟窿。”
“這能怪我嗎,如果不是你告訴我買那個見了鬼的巨野股票,我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告訴你,如果你女兒不答應嫁進周家,老周那邊資金不可能痛快到位,你想要錢,就好好勸小雲想清楚……”
司凌雲完全沒想到會在成年以後再次撞到如此難堪的場面。
她小時候見識到父母離婚之前的不斷爭吵,她能做的就是將房門關的死死的,逗年幼的司凌峰玩遊戲,轉移他和自己的注意力。那個時候,司霄漢居於絕對qiáng勢的地位,程玥多半時間是在哭鬧哀求,眼下她卻沒有一點軟弱退讓的意味了。
隔著玄關的多寶閣,她可以看到客廳內一地láng藉,有摔碎四濺的茶杯碎片、橫流的茶水、歪倒的椅子,面對面爭執的兩個人面紅耳赤,都處於盛怒之中,一時沒有注意到她。她退回去,帶上了門,下意識地進電梯,一直下到了地下停車場,坐進車內轉動車鑰匙發動車子。然而她想,過了這麼多年,她能做的仍是逃避,比當初那個滿懷驚恐與憤怒的小孩子qiáng不了多少;除了開車在冬日街頭亂轉,她又能跑去哪裡?這個念頭一起,她頓時一動也不想動了。
她呆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看到司霄漢走出電梯,徑直走到不遠處停的他那輛奔馳前,上車開走。她已經凍得手腳冰冷,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上chuáng躺下,對她來講是很大的誘惑,然而她清楚知道,她一回去,程玥必定會像司霄漢要求的那樣來勸她“想清楚”。以她現在的心qíng,就算是想吵架也提不起力氣來。
手機響起來,顯示是曲恆的號碼,她馬上按了接聽。
“凌雲,我回來了。”
曲恆的父親阿平去世後,處理完喪事,李樂川一再打電話過來遊說,盧未風也極力勸他暫時換個環境散散心,他接下給那部電影配樂的工作,去了北京。司凌雲與他通過電話,只是曲恆比過去更沉默,加上兩人都不願意談起各自的家事,只聊了幾句正在下的大雪便說了再見。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她幾乎覺得開心起來,“太好了。你在哪裡?”
“剛下飛機。我有事找你,你現在方不方便出來?”
“方便,我們去阿風那裡見面吧。”
司凌雲歡迎這時候有一件事可以分一下她的心,讓她不至於在寒冷的地下庫里呆坐著。她馬上發動車子開往盧未風的酒吧,寒冷的冬夜裡,酒吧內客人比平時更少一些。盧未風坐在吧檯內,抱著吉他閒閒地彈著,那個自娛自樂。“不知道阿樂這傢伙今年回不回來過年。”盧未風放下吉他,“太冷了,我給你做點熱紅酒喝。”
他動作利索地將紅酒倒入一個不繡鋼鍋內,放在吧檯後的電磁爐上,依次加入檸檬、橙皮、李子gān、ròu桂、砂糖,等紅酒加熱好以後,室內瀰漫著香甜的味道,他倒了一杯,再倒入一點白蘭地遞給她,她嗅一下,“真香。”
“一個過來喝酒的德國女子告訴我的,據說他們那邊的冬天經常這么喝,街上還有賣加熱紅酒的小攤子。真正愛品紅酒的人都沒這種喝法,不過冬天喝一點這個很舒服。”
確實像盧未風說的那樣,這種紅酒不僅混合著濃郁的香味,口感更是甜而圓潤,喝下去,感覺暖洋洋的,五臟六腑感覺像是暖了過來。她與盧未風碰了一下杯子,將剩下的就一飲而盡,臉頓時升起了紅暈,“太好喝了。”
盧未風被她逗樂了,又給她倒了一杯,“這種酒後勁很大,待會不要開車了。”
她用手捧住有些發燙的臉頰,“未風,我白喝了這麼多年的酒,到今天才體會到,酒這東西,真的能解憂。”
盧未風還沒說話,後面一個冷冷的聲音接上來,“你能有什麼憂?”
她回頭,曲恆正站在她身後,“咦,你來了,正好趁熱喝點這個紅酒,真的很好喝。”
她拿杯子給他倒了一杯就遞過去,他接了,卻沒有喝,轉手放在吧檯上,她也不管他,顧自又喝了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