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皺緊了眉頭:“喉頭水腫很厲害,不行,得馬上送他上鎮衛生院。小高,你去發動車子。”
高翔答應一聲,正要出去,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左思安突然開了口:“梅姨,到鎮醫院需要多長時間。”
“開車的話,20分鐘。”
“這孩子的樣子應該是食物過敏引發的喉黏膜瀰漫xing水腫,舌頭已經腫脹,挺不了那麼長時間,需要馬上進行環甲膜穿刺,不然會窒息的。”
“我也知道,但是我不會……”
“我來,我是醫生。請準備消毒藥棉,1%丁卡因溶液1ml,再給我一隻7號注she針。高翔請幫我按住孩子。”
兩人都是一怔,但左思安從神qíng到說話的聲音都有著無可置疑的權威xing,他們隨即按她的要求行動起來,高翔站到另一側牢牢按住孩子,只見左思安解開那孩子的衣服,讓他的頭後仰,接過梅姨遞來的碘酒藥棉進行消毒,左手食指和拇指迅速找准部位並固定,右手執著注she針垂直刺進去,然後回抽,那孩子猛然大聲咳嗽出來。她固定住注she器,注入1%丁卡因溶液1ml,然後抽出,用gān棉球按住注she處,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那孩子的呼吸明顯開始恢復。
“好了,現在送他去醫院。”
高翔抱起孩子疾步出來,這時已經有一大幫村民擁過來圍觀,到了池塘邊,左思安接過孩子,跟梅姨和孩子的奶奶一起上車。
高翔加大油門,十五分鐘後就到了鎮衛生院,梅姨對這裡十分熟悉,馬上叫出醫護人員,將孩子抬了進去,左思安對醫生jiāo代著孩子的qíng況,並提出後續處理意見,十分簡練專業,醫生也不禁驚訝地多看了她一眼。
梅姨安慰一邊仍在瑟瑟發抖的孩子奶奶:“別怕了,你孫子的命算是搶回來了。”
那老太太千恩萬謝,梅姨笑道:“你真是老糊塗了,救你孫子命的可不是我,是小安。”
左思安連忙說:“不必客氣,醫生會給他打抗生素和激素,一般觀察12小時以後,醫生會試著堵管,如果呼吸沒問題,就會拔出穿刺針,穿刺的地方會自然閉合。等查清了過敏源,以後千萬別再讓他吃那東西就行了。好好照顧他吧。”
他們出來上車,梅姨問左思安:“小安,你是哪一科的醫生?”
“嚴格地講,我現在還是神經外科第三年住院醫生,要想成為神經外科的專科醫生,還得通過至少三年的專業培訓。”
“聽說在美國學醫時間特別長,也特別難。”
“是啊,時間很長,哪怕是大學畢業馬上進醫院院,再選擇培訓時間較短的科目,也差不多到30歲以後才可能獨立行醫。”
梅姨聽得十份認真,也十分開心:“太好了,小安,沒有正式系統學習一直是我的心病。我以前總想讓晶晶學醫,可惜她就是不肯。看到你成了醫生,我比什麼都高興。”
他們回到梅姨家,這所房子保持著原樣,跨進門檻是一個小小的天井,迎面是窄窄的廳,當地人稱之為堂屋,放著八仙桌,供著先人遺像。左右兩邊廂房是臥室,梅姨招呼他們坐下,便說要去做左思安以前最愛喝的桂花米酒,匆匆進了堂屋後面的廚房。她的丈夫劉伯在她的揚聲召喚下從後面走來招待客人,他是個矮小的男人,看上去頗為蒼老,而且十分木訥內向,不擅言辭,兩隻手不安地在衣襟上擦來擦去,目光匆忙掃過他們兩人,含糊不清地說要去菜園摘些新鮮青菜回來,匆匆走了出去。
“除了這屋子以外,什麼都變了。”
“這麼長的時間,一切都面目全非也不奇怪。”
輪到左思安默然了。這時陽光從天井上方斜斜照she下來,兩人正好分別站在明暗分際處,相互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qíng。終於她開了口,“我知道我變了很多,可是你還是你,並沒有變。”
梅姨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桂花米酒進來,跟從前一樣,碗裡都臥了晶瑩潔白的水煮荷包蛋,灑著糖桂花,甜香的氣息濃郁誘人。
左思安歡呼一聲,接過來馬上舀一勺吃下去,燙得直咧嘴,梅姨哈哈大笑,“國外肯定沒有這個東西吧。”
“是啊,幾年前在一個中國留學生家裡吃到過他們自釀的米酒,沒法跟梅姨你做的比。”
高翔向來不喜歡吃甜食,可是盛qíng難卻,只得努力吃著,一抬頭,發現左思安並沒有像剛開始那樣急不可待地大吃,而是將頭俯得異常低,臉幾乎埋入了碗中升起的氤氳熱氣之中。
“怎麼了?”
“沒什麼。”
他聽出她正努力將聲音控制在平靜之中,便不再追問。
☆、09
三
梅姨忙完過來坐下,左思安問她:“梅姨,小超他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