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我知道你心qíng不好,需要時間……”
“時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時間,我的時間充足得很,都不知道怎麼打發才能過得快一點兒。”
於佳愕然:“小安,你不能這樣自bào自棄。”
“我既沒有曠課,也沒有不做作業,更沒有出去鬼混,哪裡就夠得上自bào自棄這麼嚴重的罪名?”
“我不是這意思,但學生必須專注學習。”
“我已經當了快十年的好學生,現在提不起jīng神專注,也值得原諒吧。”
她如此對答如流,於佳又是意外,又是惱怒,只得qiáng壓著不悅:“小安,別的事qíng我都不想苛求你。但是學習這件事,我不能放低對你的要求,學生的職責就是好好學習,你現在處於一個關鍵時期,讀到高二要文理分科,重新分班,一旦放鬆對自己的要求,成績掉下去就很難再跟上。”
“勉qiáng跟上,又有什麼意義?”
“這關係到你的前途,我知道你沒心qíng聽我說這些話,但是我知道如果放任你,就是對你不負責任。”
“不要反覆提責任這句話行嗎?我感覺我必須不斷讓你們負責,簡直罪孽深重。”
“我們是你們的父母,對你負責是應該的,我當然不能眼看你陷進不正常的狀態里。”
“什麼叫正常?只要我的成績保持在前十就算正常嗎?”
“小安,你這個態度就不對。我不只是看成績,但成績證明一個人肯為前途復出對少努力。”
“你說的前途,無非就是要我跟你們一樣,考上大學,找一份好工作,然後跟一個好人結婚,那也是有可能離婚的,又有什麼意義?”
左思安不斷說到人生意義這個層面,於佳簡直無言以對。她有嚴謹的科學頭腦,一向自認為生活必須有目標、有追求,並且不斷付出努力,哪怕遇到變故,也要積極面對。她確信她的人生態度是正確的,從來沒有被那種宏大虛無的問題困擾過。可是面對女兒如此意氣消沉,她卻完全束手無策了。
好在左思安也沒有打算與她繼續抬槓,反過來安慰xing地說:“你也不用著急,成績墊底確實不好看,我會盡力考好一點兒的。沒別的事了吧,我先回房間了。”
左思安說到做到。接下來的考試略有進步,幾周起起落落之後,開始神奇地維持在班級里中游偏下的水準,這當然不可能讓於佳滿意,不過再也不會讓老師覺得有必要叫家長來了。
現在她在學校唯一的朋友是王宛伊,王宛伊是個有個xing的女孩子,跟從前兩人同桌時一樣,她們維持著平淡的jiāoqíng,並不比過去親密,不會像一般女孩子那樣一有時間便黏在一起jiāo換生活中所有的瑣碎的秘密,但碰到便會聊上幾句。有時候王宛伊會在周末約她出去玩,並向她保證,一起玩的都不是本校“這幫只會讀書的呆子”,她並沒有興致,但也不願意總是拒絕,偶爾參加了一次。
來的大半是李洋的朋友,他jiāo游比較廣泛。那天天氣不佳,不能到室外打球,他們玩的形式其實非常單純,不過是一大幫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打電玩遊戲、打撞球,然後湊錢到平價的KTV唱上兩個小時的歌。左思安沒辦法像他們一樣興致勃勃,可是想她jiāo出的學習成績一樣,她知道怎麼待在一個安全而不顯眼的位置,既不掃別人的興,也不qiáng迫自己湊趣助興。
有一個陌生的男生努力想接近她,她並沒有理睬,後來王宛伊也證實了這一點:“他是李洋的朋友,參加籃球比賽時認識的,經常一起打球,他說他覺得你很神秘。”
她不願意接腔,藉口鄰近期中考試,不再出去玩,但那個男生卻到學校門口等她,李洋和王宛伊叫住她,她只得過去打個招呼。他自動陪著她向車站走,同時自我介紹:“我叫徐瑋銘,在匯寧中學讀高二。”
“哦。”
“我想追求你,左思安。”
她被這個開門見山的表白驚到,瞠目看著他,他是個高大俊美的男孩子,頭髮剪得短短的,有著健康的膚色,微笑時露出雪白的牙齒,看上去賞心悅目。她也笑:“那李洋有沒有把我的事告訴你?”
“他說了,我覺得沒關係。人生經歷豐富一點是好事。”
她被這個幼稚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略帶嘲諷地說:“所以你來找我豐富你的人生?”
他絲毫不以為意:“我們互相豐富嘛,明天過來看我打球,你會覺得有意思的。”
左思安對於運動的興趣不大,不覺得中學生的籃球比賽有多有趣,不過她有說不出的抑鬱積壓在心底,能夠曬著太陽看他們揮汗如雨,什麼也不想,對她來講是一個難得的放空。她同樣不覺得徐瑋銘的追求有多認真,也沒有與他在一起的的打算。可是別人不這麼看,學校迅速傳遍了她的新故事,同學們看她的眼光簡直帶上了一點兒敬畏。
三個月來,劉冠超頭一次在食堂外攔住她:“小安,你不能這樣。”
“不能怎樣?”
“據說那個徐瑋銘有過很多女朋友。”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大家都在議論你。”
“他們什麼時候停止過議論我?”
劉冠超的表qíng有些扭曲,她不忍心,放溫和聲音:“別管我的事,也別亂cao心,小超,跟你不相gān。”
她準備走開,劉冠超一把拉住她,她詫異地回頭,他眼睛裡濃重的痛苦讓她一下震住:“小超,我知道你父母一向管你很嚴格,他們讓你不理我,也是為你著想。我能理解,不會怪你,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