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會比我返回紐約過的聖誕假期更可笑。我跟朋友連續流連各個酒吧,喝酒喝到大醉,打架鬧事,被抓到警察局蹲了一晚,跟一群癮君子皮條客關在一起,絕對是不愉快的經歷。”左思安怔怔看著他,他微笑,“嚇到了嗎?”
她內心翻騰,講不出話來。
“不如我跟你講講我這些年的生活吧。”
“你離開紐約以後,我送母親和兒子回國,然後一個人在紐約晃dàng了好久。‘9?11’過後,那座城市氣氛很緊張,並不是一個適合無所事事閒待著的地方,可是我哪裡都不想去,什麼也不想做。那段時間,我過得很荒唐很頹廢,幸好那個朋友陪著我。胡混了四個多月,我父親過來,把握拖回了國,我當時並不知道,其實他之前已經來過一次紐約,並且見了你。”
左思安依然沉默著。
“回去以後,我協助父親,並開始按原來的計劃自己出來做一點兒小生意,先是紅酒代理,後來與朋友合作風險投資,對了,還買了一家不賺錢的咖啡館,打算一直那樣經營下去。”
高翔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至於感qíng方面,我沒有訂婚,但我jiāo往過不止一任女朋友,我會明白告訴她們,我對婚姻和家庭沒有什麼興趣,也不想再要孩子,不過我可以從別的方面補償她們。你看,我徹底成了一個庸俗的中年人,我猜這才會真的嚇到你吧?”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低聲說:“其實你不需要跟我說這個。”
“是啊,乏善可陳,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我只是很想知道這些年你生活得怎麼樣,可是我回頭概括自己的生活,不過就是經歷了不少事qíng,去過不少地方,結識了很多人,這麼簡單平淡幾句話就能講完,又怎麼能指望你告訴我更多。”
“高翔,11年時間,足夠改變一切。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是從前的我了。”
“我知道你不是14歲,也不是16歲、19歲,你今年30歲你長達成熟了,成了醫生,見慣生死,有穩定的、可以給人開刀的手,你甚至變得再不像從前那樣對別人的qíng緒和心思高度敏感。可是,你還是你。”
“不,不是你想的這樣簡單。”
“聽我說完。我問我父親,當年到底跟你說了什麼,能夠促使你義無反顧地離開。他告訴我,他不過是讓你覺得,自由為我做出犧牲,才算是對我的成全。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我經歷過最投入、最真實的人生。你的離開,並沒有成全我。我不需要那樣的犧牲。”
左思安痛苦地搖頭:“我必須向你坦白,我沒有你認為的那樣崇高。說到底,我其實是怯懦了。我害怕很多事,我怕回憶糾纏,我怕我配不上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怕你對我的感qíng只是憐憫,我怕我沒法兒讓你有一個快樂的人生,我怕面對你的家人,更怕面對你可能的後悔……”
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你已經很勇敢了,問題出在我身上,我並沒有能給你太多信息。我猶豫了太長時間,才去美國找你,就算跟你在一起,我也迴避了很多事qíng,這是我的錯。”
“我們這樣翻出舊事有什麼意義?你回國吧,放開過去的一切,找一個值得你愛的女人,好好愛她,好好生活。”
“真實一個不錯的忠告,不過我們好像都已經做過了嘗試,我差一點就想和曉研結婚,你也試著與宇哥男人訂了婚,結果似乎都不夠理想。”
提起這件事,她悵然若失:“我只是沒時間好好經營感qíng,等我完成住院醫生培訓,就不會這樣忙了。”
他笑了:“別自欺欺人了,你會成為一名神經外科專科醫生,會有專業上更高的追求,照這樣發展下去,你會越來越來像你母親,感qíng只會越來越被你放在一個次要的位置。”
他承認他說的沒錯:“那樣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你並不是你母親。如果你能放下一切,你不會選擇一個過於艱苦的職業;不會在跟我分手之後,住到這座城市,把當初我希望你過得生活文到頸後。如果你忘了我,生活得很好,我會二話不說離開,但是,你把並沒有忘記。”
這時,不遠處有一個母親帶著一隊兒女走過,拿了麵包捏碎撒開,成群的海鷗馬上鳴叫著飛過去覓食,兩個孩子來回奔跑著,高興地咯咯直笑。
也許再沒有很麼比孩子的笑更有感染力,可以讓整個世界顯得鬆弛、平和。他們同時凝神看著,直到那個母親領著他們慢慢走遠。
左思安看著前方波平làng靜的海灣,突然輕聲說:“當年之所以選擇神經外科,除了它最難、需要花費的時間最長以外,我還想弄明白,對於過去的回憶會纏繞我多久。”
“得到答案沒有?”
她搖搖頭:“人腦的結構jīng密,就算科學昌明,也沒能破解全部奧秘。按照現有的研究結果,認得大腦是由140億個神經元組成的神經網絡,與記憶密切相關的區域叫海馬區,它負責將認得經歷轉化成長期記憶貯存起來。可是沒人知道,是什麼決定哪些經歷被視為不重要,可以被遺忘,那些經歷會被留下、留多久。人可以憑藉意志、訓練來記起特定的某些人、某些事、某些經歷,也坑內因為疾病、外傷忘記某段經歷,單項做到有選擇的qiáng行遺忘卻基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