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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36層一時騰不出獨立的辦公室。

他說沒有獨立房間也不要緊,隨便在大廳找張桌子,人堆里熱鬧更好。

我有點無語,但還是笑容滿面拉開百葉窗,“這間辦公室的景觀採光很好,36層可找不到這麼好的位置。”

他笑嘻嘻的,“工作嘛,又不是來觀光旅遊。”

我只好敷衍答應著去36層看看有沒有地方,心想,穆彥知道了多半不理不睬。

他隨隨便便倚上辦公桌,笑看我,“不會給你太添麻煩吧?”

我對他的笑容持有一絲警惕,“程總客氣了,只要能安排出地方,我會儘快給您調整。”

他咧嘴笑,“不要程總程總的,就叫程奕,或者Alex。”

我忍了忍,還是善意地告訴他,如果不是根深蒂固的習慣,在這裡最好還是用中文名。

公司以前也是人人取著英文名,其實除去高層,早已經自上而下的本地化了。也不知是什麼心態促使寫字樓里這些人,像患流行病一樣,非得抱著洋腔調不放。但凡進入國內市場稍有時日的企業,有幾個不是全盤本土化的。

我們這裡還是穆彥第一個從營銷部打破這個習慣,讓人對他直呼名字或職務,把沒意義的做派丟開,漸漸全公司才跟著改變。現在除了幾個總部派來的香港人還是這習慣,我們都不再稱呼英文名,誰這麼叫反倒顯得奇怪,會招人側目。

聽我這樣說了,程奕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原來這樣,差點我一不小心又土了。”

他拉著我聊天,問了許多瑣事,包括公司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周末有沒有活動之類,甚至還問我的名字有什麼深意。我告訴他沒深意,只是我爸翻字典取的一個偷懶名字。

他笑得很開心。

我試探地問,“對了,您是哪裡人?”

他又撓了撓頭,好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應該算……半個廣州人。”

聽他口音,粵腔並不明顯。

他自己解釋,“我媽媽是廣州人,我十三歲就離開了,前幾年才回國。”

原來如此,人家不是裝腔作勢,真是深海里浮上來的海guī。

對於他的八卦我也沒有興趣打探太多,聽了一笑作罷,問他要不要去36層看看。

他很樂意,跟著我從中央旋梯上樓,走在樓梯上還東張西望。

我低頭瞄他一眼,他馬上意識到了,放緩腳步走得規規矩矩。

在一路目光注視下,我領他到營銷總監辦公室。

穆彥從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起身,以主人般的熱qíng,迎接他的新上司。

隨後穆彥把程奕介紹給營銷團隊,領他到企劃、銷售、市場三大部門挨個巡視。

營銷團隊對程奕的到來,表現得熱qíng友善,一團活潑。

我站在旁邊,像在欣賞一場高水準的表演,大家都有實力派的演技。

現在除紀總外,程奕算是營銷體系的第一領導了。

但是誰都知道,分管營銷的副總經理一直以來就只是個擺設。

程奕的前任是個沒有野心的老好人,而程奕看上去,似乎同樣溫和低調,不論旁人說什麼,他都點頭微笑,傾聽的神態像個模範學生。

尤其站在穆彥身旁,更像一顆不發光的行星。

畢竟恆星般的人物,只能有一個。

這個星期過得無比緩慢,一天天都像在捱著日子。

葉靜辭職的消息還沒有公布,人事部門並沒找我談話,連蘇雯也沒再提起調職的事。

每當身陷瑣事中,總忍不住想起跟在穆彥身邊的日子,哪怕是同樣忙碌的瑣事,也做得充實;哪怕他獨斷又自負,卻總能讓身邊的人從他身上學到敬業、專業、機變、果決……曾經讓我又愛又恨的營銷團隊,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競爭,永遠預料不到的變化和挑戰,每每想起還是會懷念。

不管怎樣,在車上聽見他那番話,我是真的欣喜。

心裡的天平,根本無需砝碼,一直就是傾斜的。

我決定找個適當的時機,回絕蘇雯的要求。

眼下時機還不對,也許紀總根本不會挑中我,人事部推薦的人資歷比我qiáng,我不能在一切還沒明朗前,自己沉不住氣跳出去,搞不好就會落個裡外不是人。

反正紀總不在,一切便都壓下來,暫時天下太平。

程奕要搬去36層的要求實在無法辦到,穆彥對於在辦公區給副總經理安置一張桌子的要求一笑置之,好在程奕也沒有很堅持。

每天我經過他辦公室,看見他要麼埋頭看東西,要麼就是敲打鍵盤,說他清閒到門可羅雀也不誇張,恰和36層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近期兩個項目相繼進入關鍵階段,新一輪的銷售推廣攻勢已經開始,營銷部正是全速運轉,一個個忙得人仰馬翻,穆彥簡直忙得整天不見人影。

他們不理會程奕,基本當他是個擺設。

程奕也真就像擺設一樣安分老實。

工作時間不知他在辦公室忙些什麼,休息時間會看見他在35層各個部門間流竄,不失時機與人攀談,看得出很努力想融入我們。但大家早已有種默契,無形的屏障豎在他面前,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應該也明了,但從沒見他因此難堪或怎樣,倒一直顯得安然自若。大概因為我是他隻身來這城市認識的第一個人,他尤其喜歡找我聊天,哪怕有時候我不太熱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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