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等他從長期任務說到短期任務,從每件工作任務的人力安排,再說到人手到底夠不夠的問題,今天這會也差不多可以開完了,其他部門也不用再發言了。
康傑繞程奕的圈子繞得太明顯了,會議桌上有人已經忍不住低頭喝茶,以掩飾想笑的神qíng。
程奕那張本來就黑的臉,聽著康傑的話,越來越黑。
我忍不住看穆彥,心想康傑這傢伙,對他也算馬首是瞻了。
坐在程奕對面的穆彥,非常專注地傾聽著康傑的陳述,一臉嚴肅。
這真是一窩各自算盤撥得嘩啦響的老狐狸。
最大的一隻狐狸總算出聲了。
紀遠堯習慣xing地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下,拿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小口,並不說話。
康傑立馬剎住話鋒,還不慌不忙收了個梢。
程奕兩手jiāo握成拳,克制地握著,狹長的一雙眼目不轉睛盯著康傑。
會議室里有短暫一剎的沉寂。
然後程奕笑了,笑得很明朗,“銷售部門的任務確實不輕鬆,但康經理的統籌工作做得很到位,很好,既然各項工作都有序安排了,人力調配應該不成問題。我覺得可以抽調一兩個銷售主管過來協助,穆總你看呢?”
“好。”穆彥gān脆得出人意料,“銷售人員對市場也有了解,抽一個過去應該幫得上程總的忙,就是他們都不熟悉評估流程,最好得有個參與過評估的人,不然程序上如果有漏dòng,總部責問下來很麻煩。”
我心裡格的一聲,抬眼看穆彥,他卻將目光投向紀遠堯。
紀遠堯低頭在寫著什麼,好像根本沒注意聽他們說話。
一屋子人就這麼眼巴巴等著他,全都被晾起。
紀遠堯眼也不抬,一邊寫,一邊悠悠開口,“程總?”
程奕應了一聲,探身等聽下文。
“這種小事就不用在會上討論了,該抽調誰就調,不用這麼跟他們客氣。”紀遠堯輕描淡寫地笑笑,像一家之主在招待來訪的客人,“你們個個部門都叫喚人手緊張,看來還是我最閒,這事就讓安瀾打打雜吧,我這裡沒什麼要緊事,你聽程總的安排好了。”
最後一句,他是轉頭對我說的。
紀遠堯隱含笑意的目光透過細銀邊眼鏡,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長。
第十六章(上)
“不願意去,是嗎?”
紀遠堯笑著問我,隨手放下了車窗,午後熱風chuī進來,拂在臉上有種粗糲的溫暖。
“怎麼會呢。”我笑著否認,“既然是您安排的工作,做什麼都一樣。”
他轉頭看我,目光細微,“也有不一樣的。”
我沉默了下,點頭表示領會。
紀遠堯一笑,就此打住,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老范在前面問他,是不是車裡冷氣太qiáng,chuī得冷。
“你冷嗎?”紀遠堯溫和地問我,將放下一半的車窗又升起來,“悶了半天,透透新鮮空氣好不好?”他的神色話語,無不體諒周到,人前人後風度俱佳,簡直不像現代人,像從十九世紀英國小說里走出來的舊式紳士。
如果哪一天紀遠堯要殺人,我想,也會彬彬有禮地替死者揩gān淨血跡。
就像上午的會議上,一點徵兆沒有的,就把我推了出去,推到虎視眈眈的程奕嘴邊。
那一刻,我感到會議室像一座原始叢林,巨shòu們踞坐兩列,殺機騰騰,正要伺機相搏,這時一隻兔子突然“嘭”一聲被丟到中間——全身ròu都不夠一隻巨shòu塞牙fèng的兔子,抬起頭,只好對巨shòu們露出一個和平的微笑。
我除了和平地笑,沒別的反應可選擇。
哪怕心已經墜下35層高樓,砸在地上,又彈跳起來,自己抖抖灰。
剛以為找了棵大樹,靠著好乘涼,這就被一腳踹到毒太陽底下——涼不是給你白乘的。
在座的各路大佬們以含義各異的目光稍稍聚焦了我一下,稍稍,並沒有特別的在意。
對於習慣了血ròu搏殺的巨shòu們而言,這算不上什麼。
只有程奕轉頭看向我,單眼皮的狹長眼睛稍稍睜大了點。
而穆彥,用一副心安理得的目光,審視著我的反應。
昨晚天橋上那一番話,果然不是平白無故說來與我談心的。
程奕踢掉了BR,自己來圈定新的合作方,cha手市場這半壁江山已成定局。
就算穆彥將他置於孤立境地,畢竟他還是副總,有尚方寶劍護體。
經過上兩輪jiāo手,程奕已很清楚自己處在十分不利的劣勢,上下級一致針對自己,總部對空降兵管丟不管埋,簡直叫做沒有活路。如果是個沒骨頭的人,也就偃旗息鼓,順勢把對市場的主導權還給穆彥了。但他還是一聲不吭地完成了第一步招標評估,高效率推進此事,態度絲毫沒有軟化跡象。
對新合作方進行評估審定,本身並不複雜,但是事關敏感環節,歷來燙手,誰承擔誰負責。參與聯合評估的各部門,都會謹慎對待。
我以總秘的名義,參與進去協助,代表的是紀遠堯的關注。
紀遠堯以此表示他對程奕工作的支持,在眾目睽睽下,禮節xing地維護了程奕被損傷的顏面,給程奕面子,就是給他背後的人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