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你看你,急什麼。”沈紅偉還繃著笑臉,但已皮笑ròu不笑,“好吧,老朋友之間就明說了,你和你們紀總的關係,我也有數,這圈裡你也知道,什麼都傳得快。”
我捏著手裡餐叉,盡力放平語聲,“是嗎,怎麼個關係?”
他笑,“又不是壞事,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就別掖掖藏藏了。”
我直盯著他,“是杜菡?”
他搖頭否認,瞬間的不自然表qíng應證了我的猜想。
那次和紀遠堯吃飯遇見杜菡,就那麼一面,就是平平常常吃個飯……如果有心想要編排,編排出他們希望的內qíng,就算再平常的事也可以變得面目全非。
或許還是來自其他人的添油加醋,孟綺認識他,也認識杜菡。
“聊什麼呢?”方雲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像盆冷水澆上我的怒火,激起青煙陣陣。
沈紅偉看著我一笑,“沒什麼,聊了聊工作。”
“吃飯還聊工作,你們兩個都要變工作狂嗎!”方方埋怨沈紅偉,流露小婦人的嬌柔qíng態。
我收回冷冷盯著沈紅偉的目光,也笑了笑。
接下來風平làng靜,我們吃飯、聊天、離開,在餐廳門口互道再見。
方雲曉本想挽著我繼續再聊會兒,我沒有心qíng,推說累了。
他倆上了計程車,揚塵而去,我一個人站在滿地梧桐落葉的街邊,茫然不知該往街的哪一頭走。站了好一陣,轉身向右,茫然順著大街走下去。
是什麼感覺,委屈嗎,憤怒嗎,竟分不清了。
路過一間叫綠野仙蹤的花屋,芬芳香氣捉住我的腳步,不由自主走進去,選好一捧花,付款的時候才注意到,是適合探訪病人的花。
我呆站在櫃檯前,覺察到心裡翻江倒海的qíng緒,在這一刻全被委屈推了上來。
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話,沒有一個地方想去的時候,我想起那個總能給人安全和力量的人。
“這花要嗎?”店員問。
“要。”我點頭。
抱著花走出花店,yīn沉了一天的天空,從雲絮里漏出幾絲陽光。
坐在計程車里,穿行於陽光下的長街,熟悉街景紛紛掠過,手中花束散發香氣……經過一座橋,車行橋上,陽光照亮彼方,恍然有種錯覺,像少年時趕赴約會的心境。
遠方不可靠近,卻又無從遠離。
到醫院的時候,陽光徹底穿過雲層,明燦燦照在靜謐的走廊,光暈里浮動著中庭花糙的芬芳。
我站在病房門口,透過虛掩的門,看見一個靜美如電影鏡頭的畫面——有個穿白色長襯衫的男人,在露台上,籠罩著午後陽光,欄杆外嫣然盛放著藤花。
他背對門口,面朝畫架,正在畫畫。
第二十六章(下)
今天沒穿高跟鞋,我以為特意放輕的腳步不會打擾到他,走到露台門口,卻聽他笑著說,“我知道,這就進去,再畫兩筆就好。”
我抱著花束站住,從他身後,看他又直又長的手指握著畫筆,在雪白紙上沙沙勾勒,給一個老人的側影加上細部yīn影,使那畫上相扶相攜的一對老人越發生動傳神。
順著他抬起的目光看去,露台外糙坪茵茵,樹蔭下有白色木條椅子,一對銀髮老人並肩坐著,靜靜曬著太陽,彼此並不言語,屬於他們的時光靜止在此刻,又似乎鮮活在別處。
紀遠堯望著那對老人,出神了好一陣,伸手揭起畫紙,“嗤”一聲撕下來。
我脫口而出,“別撕!”
他迴轉身,眉眼一揚,欣喜流露無遺。
或許只在這時候,能見到他未經修飾的表qíng。
“我還以為是護士……”他望著我,深邃目光被陽光照得異樣明淨。
“怕護士催你回房間?”我笑,頭髮被風chuī到眼前,絲絲紛亂,“進去吧,外面風大。”
“你看不到嗎?”他抬頭望天空。
“看不到什麼?”
“陽光,這麼好的陽光,為什麼要待在房間裡?”
他眯起眼睛看天空,笑容里融進陽光的澄燦,與以往判若兩人。
看著這樣的紀遠堯,除了跟著他仰望明亮天空,我做不來別的。
他接過我手裡的花束,“謝謝,花真漂亮。”
我微笑打量他,“今天氣色不錯,比住院前好多了。”
“是嗎,之前有那麼糟糕?”他皺眉,摸了摸自己下巴,“昨天穆彥來也是這麼說,早知道住院一次還有養顏的效果,我該早點住進來。”
“這叫什麼話?”我立即抗議,“我們每天在公司望眼yù穿,你卻在這裡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