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卻聽她問,“最近與營銷部門的協作,是你在負責嗎?”
我看了蘇雯一眼,她與我目光相觸,若無其事轉開。
“是蘇經理在整體統籌,我只是具體執行。”我朝蘇雯微笑。
每個上司都看重上下級次序,Amanda也不例外,如果我在她面前搶蘇雯的風頭,就是公然挑釁這個次序,間接也挑釁了她的權威。
蘇雯一笑,心照不宣地大包大攬,所以功勞歸於自己。
Amanda只是聽著,表qíng溫和地垂下眼光,點了點頭。
晚上邱先生以私人名義宴請中層以上員工,預祝即將上市的新產品取得成功。
席間他發表了一番激勵團隊士氣的演講,多次提到紀遠堯和穆彥對公司的卓越貢獻,言辭間的讚譽幾近誇張。
這不像是晚餐,倒像眾演技派同台競技的奧斯卡晚會。
一晚上頻頻舉杯,連紀遠堯也喝了不少酒,我看著他的臉色,有些擔心。
而穆彥酒興酣濃,來者不拒,似乎有些喝高了……他來與紀遠堯gān杯的時候,什麼話也沒說,笑了笑,仰頭將酒喝了。
邱先生要提早回酒店,紀遠堯親自送他,我和老范一路陪同。
到了酒店門口,邱先生興致不錯,邀紀遠堯上去聊天。
紀遠堯欣然答應,下車時,回頭吩咐老范送我回去,晚點再來接他。
我跟下車,將他忘在后座的外套遞過去,輕聲說,“晚上降溫了……”
酒店門前流光溢彩的燈影浮動,旁邊有人影穿行,目光如芒。
他低頭看我,伸手接過外套,掌沿擦過我手背,沒有說話。
我卻失去看他的勇氣,匆匆轉身回了車上。
回家路上筋疲力盡,短短一天,像打過場仗似的,哪兒都不累,只是心累。
到家跨出電梯,抬頭卻被嚇了一跳——門口一地láng藉,又是碎玻璃又是酒,門大敞著,方雲曉正在掃地收拾。
一定是沈紅偉來過。
“怎麼回事?”我又驚又氣。
方方沒說話,拎起裝滿碎玻璃的黑膠袋,重重扔進樓道垃圾箱,轉身回來,進屋把門一關,靠在牆上,眼淚奪眶而出,“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下午她回去搬走自己的東西,沈紅偉晚上就追來,在我家門口拍門大鬧,方方不開門,他跑出去拎了酒上來,坐在門口喝得大醉,借酒裝瘋,聲淚俱下。最後方方通知了物管中心,叫來保安,qiáng行把沈紅偉趕走。
我聽她說著,難以想像平時最在意形象的沈紅偉,會這樣不顧體面的發瘋。
在學校的時候,沈紅偉品學兼優,斯文勤奮,總是穿著洗得gāngān淨淨的白T恤和舊牛仔褲,站在寢室樓下等方方,早上給她送早餐,晚上給她送宵夜,羨慕死了多少女生。
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了,我抱著方方,竟有些想哭。
方方哭累了,進浴室洗澡。
我走到露台上,看見她扔在搖椅旁的煙盒,抽了一支出來……點燃煙的剎那,無端想起了穆彥,想起天台上盛滿菸蒂的杯子和他落寞的身影,想起一起坐在車裡抽菸的qíng形。
穆彥。
我嘆氣。
睡前陪方方喝了點酒,一宿無夢,酣睡到天亮。
今天要陪邱先生和紀遠堯會見商委和外經貿局的官員,早早起來收拾好了,直接趕往酒店。
在門口就看見熟悉的車,老范在車裡,沒想到紀遠堯到得比我還早。
走進酒店大堂,一眼就見到他,坐在晨光下的沙發里,展開一份報紙在看。
他靠著沙發,深藍闊紋領帶垂下,低頭看報的樣子專注動人。
直至我走到面前,他才覺察,目光從自下而上掠起,停在我臉上。
我垂下目光,像被陽光照耀。
他頷首微笑,“早。”
邱先生還沒有下來,我和他面對面坐著,酒店大堂這一隅灑滿清晨陽光,十分安靜。
我想問他身體怎麼樣,昨天喝了那麼多酒,有沒有問題……可是這樣看著他,我不願開口,怕過多的關切,打破恰到好處的距離,近一分太近,遠一分太遠。
那麼,就這樣淡淡地對面坐著,說說工作,也是好的。
今天的報紙上,有正信的巨幅廣告,兩天前他們終於搶先上市,臨時將價格下調,剛好扼在我們的價格底線之下,這使他們又有了叫板的底氣,在媒體上大張旗鼓與我們對壘。
而我們的展示會就在明天,我簡直迫不及待,想立刻看到絕地反擊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