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過的樹枝擋在前方,我胡亂撥開,心慌慌加快了步子,終於看到路燈亮光和前方的護欄。
驀然身後一隻手搭住我肩膀。
我頭皮發乍,慌忙間低頭一口朝肩上的手咬去。
“啊!”
這聲大叫,是穆彥的聲音。
“你gān嘛咬人?”穆彥甩著手,又驚又痛的樣子。
“你gān嘛嚇人?”我大口喘氣,心口還在乓乓狂跳,冷汗出了一身。
“我只是叫你別跑了,會摔的。”
“明明就是裝神弄鬼,接了電話不說話!”
“我就在你背後啊,還打什麼電話……”穆彥一本正經繃著臉,嘴角卻分明忍著促狹的笑。牽在背後的穆小狗也歪著頭,賊眉賊眼,朝我嗚嗚搖尾巴。
總算找到這臭狗了,我鬆口氣,瞪它一眼,“什麼人養什麼狗,找你半天,也故意藏著不吭聲,下次再走丟活該被人偷去煮了,我才不來找你!”
“人家不是故意不吭聲。”穆彥為它辯白,“那是沒法張嘴。”
“嘴怎麼了?”我詫異地俯身看去,擔心穆小狗的嘴受傷。
它昂頭沖我一晃,嘴邊有什麼東西甩了甩。
我定睛仔細一看。
“老鼠——”
穆彥大笑。
原來就為了叼住一隻老鼠,這狗不張嘴不吭聲,讓人找了半天。
狗拿耗子的現場版,今兒算是長見識了。
被穆彥伺機捉弄的憤怒,因穆小狗的耍寶表現,不由自主消散,我再也生不起氣來,只催穆彥把老鼠弄走,別讓悅悅真的吃下去,太髒了。
被奪去了好不容易抓來的老鼠,悅悅很受打擊,嗷嗷掙扎著,不讓我們把它抱過護欄。現在它已是肥美的一隻大狗了,抱進抱出可不輕鬆,累出穆彥一身汗。
就著路燈打量這一人一狗,腳上有泥巴,身上沾著枯樹葉兒,láng狽到一處了。
剛想嘲笑他們爺倆兒,忽見一道手電筒光柱照過來,有巡夜的市政工人過來了,“你們,gān什麼的?”
我愣住,還在想怎麼解釋,卻被穆彥一拽——“撤!”
他一手拽我,一手牽狗,在筆直的大路上撒腿狂奔,一口氣跑到停在路邊的車旁,打開車門,把我塞進副駕,把狗丟到后座,跳上車揚塵而去。
我在上氣不接下去的狂奔之後,根本緩不過氣來罵他。
他卻還能哈哈大笑,罪魁禍首也在后座亢奮地“汪汪”。
“這人這狗都瘋了。”我只剩翻白眼的力氣。
穆彥晃了晃被我咬過的那隻手,“誰比較瘋,動不動就咬?”
我鄙夷,“這是基本的防身意識好不好,萬一真是遇到變態、色魔、搶劫呢……”
以前學校發生過幾次女生被襲擊侵害的事件,專門請了人來培訓安全防身意識,別的我都沒記住,只記著這一條——被人從背後搭住,千萬不要一下轉身,歹徒就等著你轉過來,下一步可能就是擊昏,扼喉什麼的。我解釋給穆彥聽,“最好就是這時候出其不意攻擊,趁歹徒分神趕緊跑,比如咬一口,掄包砸他腦袋,或者踢要害……”
我斜目瞟向穆彥,說到最後這句,語聲漸弱。
他好像gān咽了一下,半天沒說話。
我轉過臉去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謝謝你心慈手軟。”穆彥不冷不熱地說,“想笑就笑唄。”
看他心qíng轉好的樣子,與下午冷臉判若兩人。
卻不知道,他說特地過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qíng。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臉上散漫的神qíng收斂起來,叫了一聲,“安瀾。”
“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他放緩語聲,“我從下周開始休假,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我呆了好一陣,輕聲問,“是休年假嗎?”
他笑笑,“算是吧。”
“那很好啊,忙了這麼久,也該休息一下了。”我儘量平靜如常,“打算休多久?”
他沉默片刻,“不知道,也許幾天,也許久一點。”
我怔怔聽著,不知該說什麼,嘴唇變得gān澀。
在這個時候休長假,當然不會是他自己的意思。
上面要調查與他相關的工作問題,他此刻再在公司里,繼續領導著營銷團隊,就顯得不合適了。在沒有調查出任何結論之前,只能以休假為名,讓穆彥暫時離開工作崗位,既是避嫌,也是讓負責調查的紀遠堯和程奕不太為難。
下午籃球賽結束後,穆彥和紀遠堯一起離開,想來是紀遠堯給了他授意。
我不敢轉頭看他現在的表qíng,也不知該以怎樣的表qíng面對他。
車裡突然變得很安靜,連悅悅都不出聲。
還是他打破沉默,“能休息一段時間也好,我真有些累了。”
這個永不示弱的人,終於也說自己累了。
我低頭笑,掩飾qiáng烈的心酸,“你擺明是在刺激我這種沒有假期可享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