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奕敷衍了幾句,說起寵物的話題,他並不感興趣,聊了會兒就走了。
看著康傑晴轉yīn的臉色,我試著委婉提醒他,現在並沒到劃分陣營的時候,何必自己站到非此即彼的立場上,多一些退路總是好的——這是我的想法,但康傑並不領qíng,他聽懂了我的暗示,卻用一種陌生的目光審視我,帶著三分疏離,三分研判。
面對他的目光,我收回了原本想說的話。
畢竟不是度假時一起釣魚探險的夥伴了,那時毫無芥蒂的對話,再不會發生在彼此之間。
事實證明,我還是天真了。
康傑是對的,即使他不表明立場,也會被迫選擇站隊——程奕很快把站隊的選擇拋到我們面前,沒有給人觀望的餘地,幾乎是穆彥前腳剛走,他這裡就開始分化隊伍。
孟綺升職的消息還沒有正式發布,大家已心中有數。
周五,程奕以私人名義發起部門聚會,名義上是普通的周末娛樂,實則都猜到是給孟綺慶祝升職。這麼高調的捧場,無非是在暗示,“跟著我,有ròu吃。”
吃ròu或是不吃ròu,聚會參加還是不參加,非選不可。
康傑沒去,徐青去了。
因此銷售部一大半人沒有到場,企劃部倒來了不少。
程奕先打了電話給我,孟綺又當面邀請一次,臨到下班時,程奕從紀遠堯辦公室出來,特意又告訴我一次——如果這樣我還不去,等於直接甩臉色給人看了。
向紀遠堯做完工作簡報,我故意嘆口氣。
他詢問的目光投來。
我將晚上的聚會告訴他,笑著抱怨,“真累,下了班只想回家睡覺,哪還有jīng神玩。”
紀遠堯一笑,漫不經心理了理桌上文件,“難得周末,去玩吧,累了早點走就是。”
見他這樣說,我心裡多少有數,笑著點頭。
轉身卻笑不出來。
連紀遠堯都在若有若無地幫著程奕撐場面。
反手帶上辦公室的門,我不經意抬眼,在門即將合上的剎那,撞上紀遠堯的目光——他也在審視我背影。
我僵了一瞬,輕輕的,若無其事將門帶上。
晚上的聚會,如同預料中一樣無趣。
從餐桌到酒局,都是一群人拿捏著,試探著,虛應著在表演。
只是把演戲的布景從白天的辦公室搬到了觥籌jiāo錯的夜色下,除了作為主角的孟綺,chūn風滿面以外,大多數人各懷心思。
我坐在角落,和身邊的同事有一搭無一搭說著話,目光逡巡場中,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演。
孟綺被簇擁著,不知是喝第幾杯了,次次都一飲到底。
程奕在一旁笑著,身旁不乏殷勤者,頻頻斟酒舉杯。
他們是今晚的贏家。
我想起許久之前,類似的場面,只是那時的男主角是躊躇滿志的穆彥。
不知他現在又在哪裡,在做什麼,零下十幾度的東北該是積雪盈尺了。
我擱下杯子,越過迷離燈光下的男男女女,走到會所包房的露台去透氣。
露台上很冷,大衣忘在裡面,風chuī得我瑟縮清醒。
又想起了三十五層的天台,想起那盛滿菸蒂的舊杯子。
眼前揮之不去,儘是那個背影,儘是那個人。
“不冷嗎?”
身後傳來略帶沙啞的嫵媚語聲,不用回頭已知道是孟綺。
她走到我身邊來,也靠著露台欄杆,穿得更少,一半白皙飽滿的胸口bào露在寒風中。
“看見你更冷。”我笑了笑。
她撩撩頭髮,眯起眼睛看我,“心qíng不好?”
我半開玩笑地回答,“正在嫉妒你。”
她哧的一聲笑,“這麼直接?”
我笑而不言,等她出招。
她迎視我半晌,還是轉開了目光,看著露台外夜色闌珊,“今天你來,我真高興。”
沒有想到她會說這句話,我失語,豎起的刺不知該往哪裡扎。
眼前的孟綺看上去沒有以往的侵略xing,神色里倒像帶了點茫然。
在這個屬於她的勝利之日,怎麼還會茫然。
我審視著她,她也平靜接受我的審視。
“你一直看不起我這種人,對吧。”她輕描淡寫地問,“你,還有穆彥,是不是一直像看小丑一樣,看我醜態百出,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她身上有濃烈酒氣,如果沒有喝高,也許不會同我講這些話。
露台上的風更大了,我轉過頭,“進去吧,這裡太冷了。”
她卻望著我,迷濛了目光,“你說,是不是?”
她的手搭上我胳膊,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