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競國是他親自招進來的營銷總監。
這個人同樣年輕,三十剛過,走路說話都快,有一雙靈敏的眼睛,開會時總在不停觀察每個人的反應。面對我這個下屬,周競國的態度十分微妙——全公司都清楚我是從紀遠堯身邊調過來的,可謂嫡系中的嫡系,恰如當初我眼中的程奕。現今我掛著市場部的副職,正職卻空缺著,沒有列入招聘計劃,頂頭上司直接是營銷總監——假如做好,留出的位置很快會是我的;假如做得不好,就會有別人空降過來,屆時當頭一壓,我就láng狽了。
高層給的暗示擺在這裡,周競明心裡很明白,對我這個下屬也就保持三分客氣,三分審視,三分重視,外加一分距離。
對於我實在是半糖果半毒藥,滋味自己明白。紀遠堯將我放到敏感處境上來,事先是提醒過的我,得享任何好處背後,必然有相應的壞處。
“這女孩跟你還是校友。”
蘇雯笑著推過一張應聘資料表。
現在我們暫時不具備競爭關係,她搞她的行政人事,我忙我的營銷,在新陣地上並肩奮鬥,常有相互倚賴的時候,關係反而融洽友善。
我笑著打量表格上資料,“名校優等生。”
助理推門,引著那女孩進來,是一個清秀大方的女孩子,衣著得體,還沒開口就已微笑。
先對自己的遲到道歉,又謝謝我們依然給她面試的機會,在我和蘇雯都沒有開口詢問遲到理由的qíng況下,她只道歉,沒有一來就為自己陳述大堆理由。僅這,已給人好感。
本想只給她五分鐘時間,最後花了十五分鐘。
在長達十五分鐘的陳述和多話中,她作為畢業才一年的新人,對答反應都屬一流。
看她不卑不亢地微笑著向我們道謝離去後,我和蘇雯互視,都會心地笑了笑。
她想必和我有同樣的感嘆,越來越殘酷的競爭,把新人們鍛造得一個比一個厲害,cháo水般湧上來,追逐在前人的身後,不斷往前超越……也許當年蘇雯看我,就是我今天看這個女孩的心qíng。
我和蘇雯一邊討論著面試結果,一邊走出來,正好在門口遇見徐總,如今的老大,今穿身寶藍色套裝,令人眼前一亮——我們的執行總經理是位四十六歲的女xing,容貌不算美麗,很少化妝,剪頭利落短髮,自有明朗自信的風采。
駐足對我們微笑,問問今天面試的qíng形,將要離開時她忽然想起來對我說,“安瀾,晚上那個酒會,你和周總去就好,我不愛跟媒體打jiāo道,晚上端著多累啊。”
我和蘇雯都笑了起來。
徐總是做技術出身的,快言快語,脾氣直率,這麼多年職場生涯過來還是保留著明快直接的工作作風,與很多xing高層的風格截然不同,但發起火來也是不遜於人的火爆。
我欽佩紀遠堯選擇來領導新團隊的眼光。
上周紀遠堯過來開會,會議上徐總直接尖銳地否定他對本地市場規劃的一個想法,並提出更具建設xing的意見。能當面樣駁斥紀遠堯的人,徐總是我所見的第一個。
當時忍不住向她投去膜拜的目光,我qiáng忍笑意,卻還是被紀遠堯瞥見。
他面無表qíng,一掠而過的鬱悶眼神,讓我忍了半天的笑還是躍上嘴角。
今年上半年,我能有不少機會看到他,新公司剛剛起步,他時不時會親自過來看看。
讓人心qíng矛盾,我既想儘快將工作引上軌道,省卻他的cao心,又想多些機會見面。
一晃已經來到這裡兩個月。
說起來不算長,整天忙忙碌碌,事qíng多起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我回到辦公室坐下,準備關電腦出去吃午飯。
卻見一直掛線的MSN有對話窗口彈出,是方雲曉。
一個震驚的表qíng符號,後面跟著一連串的驚嘆,“知道你們那個程總的朋友是誰嗎?”
八卦傳播速度太驚人,連我也是才知道的事,就傳到她的耳朵里。
上個星期程奕隨紀遠堯起過來開會,會後紀遠堯直接回總部,恰好是周末,程奕就留在這裡過了個私人假期。出於地主之誼,我應該作陪,但他另有朋友要來,只約周六中午一起吃飯。
順水推舟的人qíng我也就應承下來,並沒多想,也不關心他的朋友是誰。
到了那天約的餐廳,程奕在門口接到我,上到電梯才笑著輕輕拋來了句,“是你認識的人。”
看他這樣的笑容,我一愣,心裡浮出孟綺的名字。
服務生引我們到角落座位,一個嬌小身影背向我而坐,聽見動靜轉身站起,朝我羞澀地一笑。
是傅小然。
那時候我定是驚詫得傻眼,引得她捂嘴笑了起來。
我真是想破頭也想不到,程奕和傅小然,兩個人居然早已不聲不響開始地下戀qíng,瞞過所有人耳目,甚至瞞過對程奕一直留心的孟綺——誰會去注意傅小然這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子呢,從不主動接近上司,遇見紀遠堯更是低頭說話,日常在公司幾乎沒有與程奕直接打jiāo道的機會。
他倆請我吃飯,是為了謝媒。
那次度假,正是我臨時起意,為迴避與孟綺同住的尷尬才把她叫上,才讓程奕注意到眼皮底下還有這麼個恬靜溫柔的傅小然。所有人都以為孟綺和程奕走了那麼近,多半有一腿,卻沒想到孟綺是活脫脫做了幌子。
程奕有這份城府我毫不意外,震驚的是傅小然竟也能不聲不響,瞞得我們密不透風。
如今他們辛苦維持的地下qíng也算修成正果,程奕不需要再那麼謹小慎微做人,終於大大方方承認傅小然是他的朋友——而在前天,傅小然剛剛辭去工作,離開了公司。
如果不辭職,應該很快就能升為主管。
看上去她辭得並無遺憾,往後雖然要從頭開始,也顯得充滿信心。
撇開錯愕,撇開對程奕的個人看法,我想還是為她高興的。
但在程奕走開接電話後,小然卻望著我,問我,“安安,會不會我覺得是故意搭上高層,想釣金guī婿的那種人?”
我啞然失笑,倒真沒有往上頭想,“天?我不覺得你有這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