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韓總和美女離開,他知道我要問什麼,自動jiāo代,“看我gān什麼,用不著驚訝,離開公司總要另外找活gān,退休還早。”
我還是瞪著他。
他清了一下嗓子,“就個小破公司,剛把攤子搭起來,沒什麼好的。”
我繼續瞪著他。
他終於不自在,“你還能再把眼睛瞪大嗎!”
“能。”我把眼睛睜大,“你所以不聲不響跑來這裡,忽然詐屍跳出來給人驚喜?”
“你少自戀,誰要給你驚喜。”他嗤然否認,“我做事的風格向來是這樣,事qíng沒到位,先就嚷出來多傻……這邊和韓總的合作,太早公開也不合適。”
“跟韓總合作什麼?”很好奇。
“只是代理渠道,沒有能力做全案,你們做全案,暫時沒jīng力cha手渠道,正好各取所需。”穆彥認真解釋,“這樣客戶資源共享,雙方都省一半力氣。”
我聽明白,點頭,眯了一下眼睛,“也就是說,以後,我有機會成為的甲方?”
甲方是乙方永恆的噩夢。
穆彥的表qíng,讓我大笑起來。
裡面酒會是什麼時候散去的,我都不知道。
重逢穆彥,一個接一個的驚喜從天而降,我有點找不著北。
等我找著北時,裡面人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而上司被我弄丟了。
周競明高度近視沒拿到駕照,來時也沒讓司機送,是我開車載他來的。
手機忘在大衣口袋裡,沒有接到他打來的四個電話。
回復過去才知道,他以為我自己不聲不響回家了,便也搭朋友的車走了。
我汗顏解釋,告訴他遇見朋友一直在外面聊天,電話里周競明無奈地笑了,只提醒我,他將一份文件忘在車上,明早記得帶到公司,一早開會要用。
我才提醒他,下班出來得匆忙,將明開會要用的資料忘在辦公室,本該今晚帶回去看的。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到電梯間,電梯已到,穆彥站在門邊等。
“怎麼?”步入電梯,他側首問我。
“還得回公司一趟,忘東西。”我撓撓頭。
“低級錯誤。”穆彥皮笑ròu不笑。
回頭瞪他。
狹窄的電梯裡,熟悉的一幕忽然湧上來。
靠著電梯壁,不知是下降的失重感,還是因為什麼,輕飄飄似乎要飛起來了。
原來真正喜悅的時候,嘴角會怎麼也忍不住地往上翹。
抬眼看穆彥,表qíng似乎也這樣。
他就這麼不聲不響,離開了自己最熟悉的城市,放下從前的江湖,連同本已得心應手的資源人脈全都放下,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不再依靠別處的財雄勢大,從一個小小的公司,一個人重新開始。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空白起,沒有任何可依託的平台。
他回應我的注視,在這狹小空間,目光深遠靜謐,暗流被篤穩撫平。
從未在他眼裡見過這樣的篤穩、明晰和一往無前的沉靜。
我輕聲問,“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他明白我的意思,坦然回答,“接到你上個電話之後。”
我低下目光,“要是我那沒打那個電話呢?”
他想想,“不知道,也許還是會。”
靜默片刻,他又自嘲地笑,“這就叫,山不過來,我過去。”
電梯叮聲,給這句話加上清脆感嘆號,門打開了。
時間已很晚,穆彥堅持陪我回公司取文件,不肯讓我一個人上去。
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位於一片入夜就死寂無人的商務區。一棟嶄新寫字樓新建不久,入駐率還低。我們租下半層,另半層空dàngdàng的,大半夜裡走過確實滲人。
以往加班超過九點,都有同事相伴離開,要是今晚真的一個人上來不知什麼滋味。
穆彥走在身旁,也沒有說話,平穩腳步聲仿佛一下一下合著心跳,莫名讓人安穩。
走進辦公室,燈光里外雪亮,他饒有興味打量這小間屬於我的分寸陣地。
“在這裡過家家?”
放在桌上的水晶蘋果是調職時行政部同事送的;旁邊歪歪扭扭的陶盆是方方做的手工陶藝,養著株仙人掌;白錫相框裡是威震的照片。我的辦公室充滿女xing特質,不喜歡千篇一律的刻板……不理睬穆彥的取笑,我走到桌後,低頭翻找文件。
他不見外,拿起威震的照片端詳,“過幾天康傑說要帶著悅悅過來,要不要把你家肥貓一起捎上?”
“好啊好啊!”我聽得這話倒是求之不得,不過我又愣,“康傑也來這邊?”
“他只帶狗過來,人不會留下來。”
“那他以後不再跟你gān?”
“他不能一輩子跟著別人,新去處已經找好,推薦的職位不會比從前差。”
我為方方鬆口氣。
這樣也好。
文件找到了,我抽出來放進夾子裡,“好了,走吧。”
穆彥沒有回應。
我轉過頭,見他目不轉睛,出神地看著桌子角。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
是那隻被當他做菸灰缸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