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笑了,隨手拈起顆蓮子蘇,“要真說權非同心態,那還真是不好說。有時我覺得他未必就是要這萬人之上的寶座,他是不喜受制於人,可惜,朕也不喜受制之人,所以,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還是要反,否則,我不可能任他掣肘。”
“那你也會像先帝對付晉王一樣對付權非同身邊的人?據說,晉王身邊幕僚謀臣無一倖免,下場極慘,甚至株連九族。是不是……連玉?”
素珍打量著連玉的眼色,她問得極是巧妙,實際上,她要引出的話題是晉王!
連玉咬了口蘇餅,吃相優雅,早不復當年幼小模樣,他將蘇吃完了,抿了口茶,方才慢慢道:“是。亂臣賊子都不能留,手段當絕,否則何以治天下?”
他仍是面如冠玉,丰神秀朗,但這時,他和方才愛她逗她的男人判若倆人。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是冷靜狠決的味道。
素珍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本來,若他不認可先帝做法,認為其手段過於殘忍,則她還有機會。如今,先帝是他父親,要他平反,本就駁了先帝的面子,這有損皇家威嚴,已是一難,而連玉本身也是認可這種做法的。
她突然想起她初到上京,看到傅靜書和柳將軍被斬首的qíng景。
是了,傅靜書不過是她爹爹的朋友,也被斬了,若說她馮家是先帝殺的,傅家卻是……他殺的,傅家的斬令也可能是先帝下的,但其時先帝已駕崩,他是可以阻止的,他沒有。
柳將軍反他,也全家被問斬了。
這個令卻是他下的!
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是他一時溫柔讓她糊塗了……也是他在此前的案子裡教她的,不要輕易將所有底牌便袒露在別人面前,否則,必定會輸得很慘。
幸好,她沒有說。
方才溫暖沉醉的觸感還在,可馮家的事不能說,怎麼辦?
他們之間……只是一時的相濡以沫,沒有以後?就像那年在岩dòng里一樣,最終要分道揚鑣?
連玉拿起給她擦過嘴帕子擦擦手,將之扔到桌上,忽地站起身來,似笑非笑道:“為什麼這樣問,為什麼突然這副表qíng,你害怕我,李懷素?”
素珍只覺得整個人都被他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她咽口唾沫,儘量鎮定,“沒有,只是好奇……幸好我不是權非同的人,否則,豈非危險?”
“也許,權非同和李兆廷他們把朕殺了呢。這誰說得准?”連玉在她面前站定,淡淡笑言。
素珍心裡莫名被什麼刺了一下,撇開頭道:“你別這樣說,這話我不愛聽。”
“如果你是他們的人,你會愛聽。”
素珍突然生了絲怒氣,他這是懷疑她嗎?她正想反駁,話到嘴邊,卻成了:連玉,若我真是權非同的人,你會怎麼對我?你會殺了我嗎?
“那便要看看你是不是可以被人取代了。你別跟我打這些啞謎,也不要讓我查到些什麼,有些事qíng,儘快想清楚該怎麼跟我jiāo代。”
連玉沉著聲音答了一句,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傾身再吻住她……
被人取代?得意時節要盡歡,素珍閉上眼睛……
*
連玉本擬翌日啟程回岷山郡,後又更改了行程,將養了數天,才下令拔駕啟程回岷山郡。啟程那天,素珍發現,連玉的傷還沒全好,但她的手已好了許多。邵總兵率兵與孟樵隨行。
到得府台衙門,守門衙役見駕後,不敢怠慢,立下進去通報。
須臾,huáng天霸急急來接。
那匆匆奔至的架勢雖著一“急”字,但素珍分明覺得,huáng天霸還是有備而來,同來迎駕的還有權非同和李兆廷,那毛輝和余京綸竟被攜在幾人之後。
見禮之後,連玉目光略略一掃,huáng天霸心下一沉,此前追兵追不到人,他已知天子厲害,自己竟是揣測錯了他之所想,後將qíng況急稟權非同,權非同說,無妨,除非連玉盛怒,不問qíng由便派人來辦你,否則還有轉圜之機。
皇帝安全後,並無派人來拿,他方才安心,如今——他緩緩看向權非同,由他出面斡旋。
權非同正是一派驚訝模樣,道:“皇上怎會來此?豈非應在楚河郡督看祭廟修建?”
“噢,朕聽嚴相說huáng大人此處案qíng進展不順,又想那邊也無大事,便到此來,決意將此案辦理清楚,給百姓一個jiāo待。”
連玉一瞥嚴韃,嚴韃會意,笑道:“正是嚴某通知的皇上,只是說起來李侍郎算是此案協辦之人,倒不知權相怎麼也到此來了?皇上曾委託權大人協理朝廷之事,大人豈非該在上京監政才是?”
權非同嘴角一勾,便道:“回皇上,答嚴老,非同身.體不適,特請示太后,獲派離京靜養少些時日,想起岷山郡山明水秀,便到此休養來了。”
天子笑道:“如此甚好。權相正好與朕一起辦理此案。得權相妙助,相信很快便可還huáng大人一個清白。”
“謝皇上。”huáng天霸一驚,立下低頭答道。
“皇上,七爺,九爺,嚴老請,”權非同做了個“請”的姿勢,唇角又彎起絲笑意,“喲,李提刑也來了,敢問提刑可曾見過權某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