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還有仵作報告可證。這從何老漢家中搜得破襖一件,其殘缺部份、織物色料,與何舒口中殘絲,非常吻合。可見何舒死前曾與何老漢奮力搏鬥過,可惜那時,已被何老漢連捅數刀,無力反抗,悽慘死去。”
“本來,此案證據確鑿,這罪犯也已畫押認罪,怎料這老匹夫刁惡,竟借大人等私.訪岷州之機,砌詞狡辯,胡謅是他人所為,簡直是罪大惡極,還請大人萬萬明鑑。”
連月看他一眼,淡淡道:“huáng大人稍安勿躁。且待本官問個究竟再說。”
她說著看向何老漢,“何大.爺,你明明已經認罪,為何出爾反爾,倒莫非真如huáng大人所言,嫁禍他人?”
何老漢苦笑:“罪民不敢。罪名所以認罪,只因古德殺人後警告糙民,若糙民不肯認罪,則糙民的女兒凶多吉少。糙民只好認罪。”
“而糙民那天所以主動送女上轎,是qíng知鬥不過古德,怕他因怒成恨,傷我女兒。後來何舒來尋,是因為深怕先前盯梢的古家管家仍在附件,並未遠離,只想用忍一時屈.rǔ,去其戒心,過後再設法營救,否則,古德根本見都不讓我們見芳蕊,又談何救人?”
“可惜,何舒卻怕古德玷污了芳蕊的清白,並不肯聽我說,奪門而出,去了古家。我無法,只好奮力追去,哪知,古德殘bào,竟將何舒捉住,活活刺死。”
何老漢說到這裡,淚流滿面,“這孩子太年輕了,太年輕了,古德問他一次,他就搖頭一次。厲聲說‘不’一次。而古德每問一次,就往打他肚腹打一拳,捅一刀,這孩子卻只是搖頭,直至第三刀……他再也不能動。”
他說著,再也說不下去,伏到地上,砰砰砰狠狠磕起頭來。
堂下人cháo狂亂,連聲厲喊嚴懲兇手。素珍靜靜看著,看老人將地上青階由白轉紅,終於多少年後,成為岷州的一段故事。並不詩意也不唯美,不足以傳世,更不能感動大多數人,因為故事裡的人沒有華服沒有力量,有的只是年少的貧窮的愛qíng,還有一顆老父的心。
古德冷冷盯向何老漢,眼中透出寒光,“老頭子,你血口噴人,小心作孽,晚年不得好報!”我古某人相信,朝廷辦事講求證據,不會因為其他政治原因便冤枉好人。是不是啊連、大、人!”
古德曾衝撞過連月,如今目含不馴,更出言頂撞,連月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冷笑一聲,便道:“朝廷辦事,自然秉公為上。到底是不是古老闆所為,我們來聽聽證人怎麼說。”
huáng天霸一怔,“證人?”
古德也是一愕,卻聽得連月沉聲道:“傳何杰上堂。”
不消片刻,柵外看審的何杰便被帶了上來。這讓這個年輕人和他的父.母乃至鄉親都驚訝異常。
何杰蹙眉跪下,“糙民何杰見過大人,可糙民實在糊塗,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成了證人?誰的證人?”
他抬起頭來,眉目間一派茫然。
孰料連月卻道:“自然是何舒的證人,證明……古德殺了人!”
“不,”何杰一震,幾乎立即搖頭,“糙民曾明確表示過,糙民陪同何舒到達何老爹家後便離開,隨後便沒再見過何舒,更從沒見過這古德,這如何能作證人?這一點,何老爹也是可以作證的,大人不信,可以問老爹。”
“是這樣嗎何大爺?”連月淡淡看向何老漢。
何老漢抬起滿是皺紋和血痂臉,低聲道:“大人,何杰當時確是離開了不錯。”
何杰明顯鬆了口氣,連月微微一笑,又道:“何杰啊何杰,枉費何舒待你赤誠,枉費何老大爺對你信任,你卻說了謊!”
何杰臉色一變,“糙民不懂大人意思。糙民——”
“住口!”連月猛地站起,一手指向他,厲聲道:“當日,何舒擔心同行會讓你惹禍,遂讓你離開,可你放不下,最終還是尾隨而去,你潛入了古府,更目睹了整個過程。然而,你害怕一旦說出真相,會遭古德報復。”
“我沒有去古府!”何杰猛地直起身子,咬著牙道,“大人,糙民沒有!”
“不,你有!你既說從未見過古德,怎能讓紙紮鋪子做出古德的紙紮僮子,做工這般惟肖惟妙!”
“那僮子是我的朋友何舒,不是古德!我既拜祭他,就按他和芳蕊的形象做了……”
“不是古德?你又說謊了何杰!何舒身段清瘦,那僮子卻身形高壯,何舒是窮人,沒有戴扳指的習慣,你抬頭瞧瞧,古德拇指一段尤為細白,那是長年佩戴扳指的結果。最重要一點,那紙紮男僮面目模糊稀爛,並非如你當日所說,怕風起,拿石壓住,而是你拿石頭泄恨敲爛,這個季節,岷州各地無風無雨,那天天氣悶熱,我們一行過去,半路可是丁點風也沒有,你何須拿石去壓紙紮?你若拿石去壓,為何單單壓這僮子,而不壓那僮女和其他紙紮?當時,我們在背後出聲,你怕泄露心中秘密,假意裝成受驚的模樣,想將紙紮全數扔進湖裡,可惜,李提刑家護衛身手太好,將紙紮和你都及時救起。何舒,天網恢恢,真的疏而不漏,何舒,你的朋友正在背後看著你呢!”
連月語音方落,何杰臉如死灰,跌跪在地上,目中淚光泫然,啞聲道:“好,我說,我說,何舒,如果這是你的意思……是我辜負了你……”
這幾個來回,堂上堂下,人人震驚,想不到竟有此峰迴路轉,huáng天霸臉色也是一暗,然而,楠木椅上,權非同依舊面如chūn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