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笑答,“娘.娘放心,奴才懂得。”
眼看內監走遠,素珍心中百感jiāo集,用力握住無煙的手。
無煙笑,“快隨我進來。今日你來,我把侍衛、內侍和宮女全都遣走了,將湘兒也攆了出去。畢竟你在人前還是男身,讓人看到你我一處不好。六少本.yù帶我出宮與你相見,但我不想他多費周折,就還是約在此處了。”
素珍心中更是難過,無煙是個從來不喜麻煩人的人,當年開口請求連玉不知是何等心qíng。想起方才霍長安態度,她如鯁在喉,連忙找話說開,“你怎麼把湘兒也攆走了?”
無煙歉疚地嘆了口氣,拉她坐下,“你我兩人獨處,說話方便一些。說來都是我的錯,我此前惱你,這丫頭急我所急,一直對你心懷怨恨。她從前說過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無煙沒明說,素珍卻聽出來了,她將湘兒打發出去,是怕湘兒說些什麼出格的話讓自己不高興。她說,“無煙,你切莫自責,湘兒是個好丫頭,她說過什麼我都忘了。倒是你,真要離京了麼?”
“是,我主意已決,帶上我母親。”
“可魏太師能讓夫人隨你離開?”
無煙勾勾唇角,頗有些自嘲意味,“在魏府,我母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人。我藉口靜養,讓其相陪,他沒理由不允。到時,山高水遠,我悄悄帶人離開京師。宮中則宣稱,魏妃病死於宮外,證實為某種傳染疾病,為禍延出去已一把火燒掉屍首,省卻宮中殮葬,弄假屍守假靈等許多麻煩。”
素珍聽得揪心,又見無煙捂嘴猛咳了一下,兩頰cháo紅,眉目間卻有絲異樣的蒼白,她更是驚然,“無煙,你怎麼了?這不是假病麼?”
無煙見她擔心,忙笑笑說道:“是假病。只是這幾天著了涼,身子有些不慡罷。宮中御醫隨時為妃嬪診平安脈,你且寬心。”
素珍這才略略鬆了口氣,此時,忽有聲音從殿外遠遠傳來,“魏妃娘.娘可在?太后娘.娘到,長公主到,請魏妃娘.娘覲見。”
兩人相視一驚,素珍心想今日運氣還真是背到極點,淨遇到到不想看到的人!無煙道:“太后對你身份來多有猜忌,不會願意在這裡看到你的。你趕緊躲起來,我來應對便可。”
素珍自是明白,“這一年來,這般藏人都藏了兩三回了。”
無煙jīng神本來緊繃,被她逗得微微一笑,素珍也不多話,立刻跳上.chuáng,躲進厚重的chuáng.帷之後。
無煙外出相迎,不一會,便將人帶了進來。
孝安眼睛極利,坐下幾乎立即就問:“你殿裡的人呢?”
無煙謹慎答道:“臣妾近日染病在身,這四下有人走動,總覺吵鬧,就讓人都散了,只留貼身侍女湘兒在身邊,湘兒恰恰出門到廚下拿藥去。”
孝安這才消了疑慮,淡淡點點頭。
無煙又暗暗打量了紅姑一眼,她知紅姑會武,萬一聽出聲息,知道懷素在此便糟。
紅姑目光並無異常,孝安也是神色如常,但不知為何,孝安低頭喝茶之際,眼睫落下的yīn影總給她一股心驚ròu跳的感覺。
這時,連月笑道:“聽娘娘說你明日便出宮休養去,本宮來瞧瞧你你,給你餞餞行。”
“謝娘.娘,謝長公主。”
無煙並不想看到連月,但還是保存著禮數。
連月又道:“今日過後,有好些日子不能再見了。”
“無煙病好就回宮。”無煙對答仍舊十分謹慎,就好似自己還會回來一樣,從未遠離。
連月從宮女身上拿過酒器,放到桌上,“你病好了自是會回宮的。只是,無煙啊,本宮以後卻是不能常常進宮了。”
無煙本不想和她多說什麼,但見她談興甚高,還是禮貌地回了一言,“噢?”
“長安說想要個孩子。他武將出身,身子骨qiáng健,又不圖個節制,這晚晚折騰……只怕很快就懷上了,他說,等我有了孩子,就哪裡都不能去。”
連月笑著,似是在孝安面前有些羞赧,壓低了聲音,親自斟了三杯酒,先給孝安遞了過去。
無煙仿佛被人當頭一擊,明知連月有意說給她聽,還是暈眩半晌,方才慢慢緩過來,道了聲“恭喜”。
連月看她目光略有些渙散,原本蒼白的臉更白了幾分,只覺酣暢,但見她語氣還是平靜,只覺不夠,遠遠不夠,她正想再給她一擊,斜地里受孝安冷冷一瞥,她一驚,按捺住,將酒遞過去,輕聲道:“無煙,敬我一杯吧。祝福我和長安,你這輩子和長安註定是無法圓滿了,但我和他會很幸福。”
無煙突然想起一個畫面。
畫中有湖光水色,有楊柳依依,有輕絮四飄,還有她,和霍長安。霍長安深深看著她說,這輩子無論如何,我都愛著你,我只要你給我生的孩子,只要和你白頭偕老。
心裡仿佛有什麼一點一點漲出來。漲得發酸發疼。
她以為自己恨他,她也確然恨他,但還是舉起杯子,對連月道:“魏無煙祝你和逍遙侯白頭偕老。”
連月聞言有些怔,她本意要這女人怨恨痛苦,可這魏無煙說得好似真的就希望他們幸福!她會相信她說的嗎,她心中冷笑著,目光微微沉下去。
帳內,素珍聽得滿心悲涼,她不知道,無煙為何還能如此鎮定喝下這杯酒,換了她,這酒喝不下,話更說不出來。
她有些憤怒地朝連月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她看到連月眼神閃爍,眸中隱隱透出一抹殘狠之色,嘴角又古怪地勾起一絲弧度。
不好!這酒只怕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