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邀約,你竟……”
忠心的小廝頗有些氣急敗壞。
“你都聽到了,不是嗎?”
素珍淡淡一笑,招呼門口的福伯,“老頭,送客。”
“馮素珍,我家公子好心邀約,你擺什麼臭架子!”
她看著他眉眼慍怒被福伯喚家丁qiáng行送出去,調皮的眨眨眼睛,良久踱步出去,小周和無煙都在院裡,前者蹲在地上,拿著樹枝逗弄在地上覓食的鴿子,無煙則坐在石椅上,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麼,她先問小周,“無qíng他們呢?”
小周淡淡道:“出門找屋子去了,難不成今晚皇上不見你,你真要離京不成?不走肯定得找地兒住。”
她說著又冷冷cha了一句,“方才那小廝看著就討厭,趕得好。”
素珍也有些失笑,卻並未多在意,“你等他們回來。”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無煙,你陪我出去買套衣裳,可好?”
無煙一聽便即明白過來,唇角微揚,“當然再好不過。”
兩人攜手出門,才走出府邸,卻遇上一乘馬車奔馳而過,駕車的是兩名看去身形頎長、雙目炯炯有神的青年男子。
素珍戒備地拉著無煙後退一步,“這兩個太陽xué鼓起,是武功好手。”
無煙也正詫異,這來者又是何人,只見一名中年女子攙扶著一名紅衣女子從車廂下來。
首先照面的中年女子淡淡掃二人一眼,似也有些驚訝,這是素珍的熟人了——孝安的貼身女官紅姑,另一人抬頭,素珍和無煙又是一怔,慕容缻?
慕容缻扶著紅姑的手,眉目間也有絲驚奇,“無煙,你也在這裡。”
隨即眼角堆笑,笑吟吟的看著素珍,“李提刑,噢,不對,應為馮小姐才是,馮小姐別來無恙罷?”
素珍吃不准她到底有何目的,但禮數不可廢,低頭施禮,“娘娘金安。”
慕容缻過來自然是痛打落水狗,她眯起眼眸,嗔怪說道:“本宮和馮姑娘相識一場,如今聽聞姑娘被迫遷徙,心中不免感慨,同是皇上的人,外人不知也罷,本宮卻是明白的,本宮不忍心啊,昨晚……皇上在本宮寢宮過夜,今兒賜了許多金銀首飾,便取一些來給姑娘,倒不枉了一場相識。”
“來,你們還不快將東西搬下來。”
她嬌媚的邊說邊把玩著手中一件物事,又扭身吩咐背後兩名趕車的內廷高手。
“是。”
對方畢恭畢敬應答,少傾,從車廂搬下一隻大箱子。
素珍雖早知連玉後宮佳麗三千,對慕容缻也頗為寵愛,該是不時寵幸,但如今聽到“過夜”二字,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她目光一動不動,緊緊落在慕容缻手上,那是連玉的摺扇,他以前老愛用這玩意敲她頭,這是昨夜他遺留在她chuáng.上的罷。
“謝謝娘娘,只是既是皇上賞賜,懷素不敢要。”
無煙心中一緊,卻見素珍又施了一禮,朗聲回絕。
慕容缻滿意地看到她臉色慘白,目的已達到,她也不多留,淡淡便道:“姑娘不必客氣,皇上賞賜的多,本宮在宮中錦衣玉食,也用不著,你且留著吧。”
她拖長聲音,眼梢冷傲地朝她一掠,掖起裙擺,在紅姑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見馬車離去,無煙趕緊去看素珍,素珍臉色白的像紙片一樣,卻握著她手道:“無煙,衣裳什麼我自己去買便成,不必等我晚膳,你幫我喚小周,將這東西搬進府里,她對金銀財寶最是積極了,不要……白不要,拿去給附近窮戶分了也好不是。”無煙心中也是難受,想安慰她說,連玉獨寢居多,可又覺得這話說了也是不妥,正遲疑間,素珍瘦削的身影已然遠走,這幾天,這“少年”整整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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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拎著一個小包袱回來的時候,已近huáng昏,她從後門悄悄折進,沒有驚動任何人。
回到屋中,無煙並不在,估計和大夥在廳堂,她將包袱打開,裡面是一套女裙,從抹.胸、外裳到襦裙,還有珠花和一些……胭脂水粉。
她撥拉了下頸中玉石,又從懷裡掏出一枚白玉簪子,此簪身晶瑩剔透,中無一絲雜質,水頭極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也是連玉送給她的,嫌她原來那枝不好。
她洗了個臉,將平日扮成男子的一些化妝洗掉,緩緩走到銅鏡前,瞪著鏡中瘦小的少年,鏡中少年也淡淡盯著她。
以前有些嬰圓的下頜已然不見,下巴成了略有些尖削的形狀,鼻子顯得秀挺起來,許是整年很少在陽光下亂走曝曬,原本如麥的膚色變得白皙,兩頰和鼻頭上的雀斑悄然淡退,眼睛依舊不大,但雙眸瑩潤,仿佛盛了一泓水光在裡面,她微微冽嘴,兩行貝齒如珍珠,每天起來就是束胸穿衣,將自己打扮成年輕男子,許久沒有認真照過鏡子,看著鏡中稱得上秀氣的容貌,和微微抽長了的身量,她突然覺得有絲陌生,又恍惚覺得,自己好像終於長成一個往日自己羨慕了好久好久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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