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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似乎總踩不到地面去,走個幾個街道,便是和連玉約好的地方。
燈火爛漫處,左側運河如銀帶白連,蜿蜒而過,河道冉冉飄搖著無數荷花燈,數步一攤,花燈,小吃……放眼望去,無數樓閣盤繞錯立當中,琉璃瓦角,藍幕碧水,四下人頭簇動,上京當真熱鬧非凡。
一雙年輕男女含笑走過,女子撒嬌說道,“阿薛,聽說京師幾個大老闆今年出資,弄了盞大花燈,你定要替我將那盞最大的花燈拿到手,說是she下了燈王還有一千兩的彩頭。”
男子逗她,“那謎面必定不好猜,不過小娘子非要讓夫君去送銀子,夫君去就是了。”
聽qíng郎假意唉聲嘆氣,女子嬌嗔,“我可還沒答應嫁你,誰是你娘.子,真討厭。”
兩人說著飛快從素珍身邊走過,這人世的熱鬧仿佛看不到盡頭。
素珍見不得別人纏綿,猥.瑣的詛咒,she不出she不出……
突然就想起和連玉相處的qíng景。
和他一起的時候她總會忽略了他是一名君王,是以雖有想過他後宮三千的問題,卻並未多想,深想。她身上的擔子已足夠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可是,慕容缻的“拜訪”,一下讓她所有堅定變成茫然。
他們幾乎不可能在一起了,縱使在一起,還是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
他們不可能只簡簡單單在一起,還有別的人。她也不可能讓連玉六宮無妃,慕容缻就是連玉的責任之一。
可如今,她已無法抽離,不僅僅因為他有決定馮家翻案的的權,還因為她無法割捨下他。
很奇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並不似其他有qíng人看去繾綣qíng深,他們是嬉笑怒罵,亦不似她和李兆廷一起時患得患失,似乎很是刻骨銘心,可不在一起了,卻只覺得每天都過得空白悶鈍,比不和李兆廷一起更難受。
她想著,唇角不覺一彎。肩膀卻忽地被人按住,她一驚轉身,對方緩緩放下手,“今晚有燈會,我在最大的花燈下等你,整晚等你,可如果你今晚不來,我便自己離開,離開你,離開上京。”
“冷血……”
她錯愕地看著他,正想勸說,冷血卻伸手撫上她發頂,先截住她話頭,“我說過,會像以前一樣守著你,可是珍兒,我實在沒有辦法再看你錯下去,連自尊都押上了,珍兒,其實你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我們該一早就離開這裡的。”
他眸色深凝,目中波光如炙,但眉宇之間的蕭寂卻又冷似千年寒池,顯得qíng深又冷漠。
“不要這樣,冷血,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
她伸手去抓,可冷血身形如風,轉眼便消失於眼前。
擺明了不給她任何改變他主意的機會。
連冷血也走了,素珍孑然站在繁華的街道中,抱緊雙臂,七月天,身上卻無端打著寒顫。無qíng,小周,無煙……所有人早晚都要離開,因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素珍最終沒有回頭,走進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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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酒家內,李兆廷並沒有選擇包廂,只挑了大堂臨窗的位置獨自斟酌。眼看天邊一朵焰起燃,爆開,他嘴角微凝。
酉時早過,她果然如對小四所說,沒有過來。
好的很,他啜了口酒,心想,他記下了。
只是,他本來要等的就非她。
他淡聲喚小二加一個酒盞,小二咧嘴笑回:“好咧,客官稍等。”
“李侍郎。”
一陣清幽香氣薄薄而至,有人從小二背後微微側身,露出一張清妍秀美的容貌。
李兆廷微微一笑,打發了小二,請女子坐下。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
雙城淡淡的問。
李兆廷唇角微揚,眸光一派深邃,仿佛直看到她心裡去。
“兆廷對自己心儀的姑娘,怎能沒有一絲半許的了解?”
他的話仿佛像羽毛在她心上輕輕撩撥了一下,雙城臉上微燙,低叱道:“你別胡說。”
“如今,我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你提的要求也已無效……”
“噢,”他笑,眼中流光溢彩,“原來雙城有認真思考過我的要求?”
雙城羞怒,微微咬牙。“你覺得,她還喜不喜歡你?”她突然緩緩的問。
“我不知道,但她對我鍾qíng十年,確實不假。但我不喜歡她,斷了她所有妄想和退路,亦是不假。”
“你該約娶她,”她微微冷笑,“你不喜歡她,連玉又不是普通人,對她又為照顧,是以她移qíng到了皇上身上,還可以報復你我,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