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想被人銘記著,哪怕哪天突然死了,也還活著。
除此,她真不願他背負罵名。哪怕連月是有意而為,但做了就是做了。
她其實沒有他想像的不愛他,所以她能做的,只有離開。
若早便讓她預見今日困局,讓她再選一回,她還會如此選擇。
她即使能和母親離開,這輩子又還有多少幸福可言,可她還是希望他能幸福。她真的沒有他想的不愛他。
而他為何就不能幫她一次,卻選擇將她囚在這霍府當中,看他幸福快樂。她希望他得到幸福,可她沒辦法親眼去看這種幸福。
她嫉妒連月,嫉妒其他女人,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
為何他卻要她親眼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而她甚至連恨也不能恨,她還有求於他兩夫妻。
她qiáng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你來了。”
霍長安眉心皺得更深耕緊,眸中鷙意一片,忽而衣袖一拂,將門摔上,將竹歆等人驚疑探究的目光統統隔絕開來。
“你應該知道,連月有了我的孩子。”
他聲音極冷,朝她走來,一股濃重的酒味從身上傳來。
原來他喝酒了,無煙心想,怪不得臉上那麼紅。是啊,大喜日子,怎能不喝酒助興?還記得,那件事後,他曾痛苦對她說,以後再不多喝。
當時的話,她怎能當真。人總是會變的。
他這是看她笑話來的吧,因為今日之事讓他知道,她心中其實還有他?
她有求於他,卻讓他在門外久等,這終於照面,她看去似尚能自持,並非如他所思撕心裂肺,他如何能不怒?
可除了裝作若無其事,她還能做什麼?她不是他的什麼人,她沒有資格去發泄,而若果真將心中想法表現出來,也只會引來他的輕視和笑意。
如此,這場戲她還能做下去嗎?她已快jīng疲力盡。
就像娉娉說的,他對她只剩得不到的念想,她也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可如今連月有孕,他會知分寸,未必會輕易碰她,對她來說,總是一個契機。
是以,她不能讓他看自己的笑話,同時也不能激怒他。
她心中如波濤翻湧,她恨不得殺了他,她心中恨怒jiāo加,又千迴百轉,不得不以最平靜的態度去對待。
“恭喜。”她這樣回道,略一停頓,又溫聲說道:“我屋裡的婢女都已回屋歇息了,我去廚房給你傳碗醒酒湯,你等一等。”
在她說“恭喜”的時候,他目光倏地染上一層厲色,但在聽到“我去廚房給你傳碗醒酒湯”的時候,他目光依然嚴厲,但眸中怒色,卻似燭花輕爆,散落下來。
一抹不知所措的古怪似乎在他眸中一閃而過,怎麼可能?她搖頭一笑,心忖定是自己看錯。倒真以為時間能回到過去?
她出門去傳湯水,才走幾步,肘處一緊,她驚而回頭,果是霍長安伸手扣住她手臂,他眼色深沉,聲音冷冽,“難道我府中無人,這種事讓下人做!”
他來怕去仿。他說著鬆手走到門口,將門一推,朝庭院顧去。幾名女子帶著驚疑幾乎立即看來,他出言吩咐,“派個丫頭到廚房,替本侯傳碗醒酒湯。”
娉娉立刻便綻了個笑靨,“爺,丫頭手腳笨拙,還是妾身親自去一趟,您且等著。”
霍長安卻仿似突然想起什麼,微微沉了聲音,“不必了。”
他很快將門關上,fèng隙開闔中,隱約可見娉娉等人錯愕的眉眼。
不知為何,相較於發怒的霍長安,沉靜的他更讓無煙感覺不安。
“我又沒醉,傳什麼解酒湯。”
他返身過來,微微偏頭,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噢。”
無煙竟不知如何應答,他看著她,那是一種很古怪的目光。似怒似恨,又似夾集著一絲緊張。
這隻有在從前他將她惹火了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神色。就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霍長安像小狗,說出去誰相信?這種神色也根本不可能再出現在她面前。無煙暗暗苦笑,她總是想多了,連月的事是,紙鳶的事是,如今,還是。
“連月有了身孕,你怎麼說?”
他盯著她,又舊話重提。
無煙心中狠狠一搐,牙關不覺繃得死緊,他非要如此折.rǔ她?她深深吸了口氣,抑住自己所有憤怒傷慟,答道:“恭喜。恭喜你有了自己的子嗣,霍長安。”
他嘴角倏地提高,笑得泠冷,矯健的胸膛急促起伏,頭上青筋如迸,看得出也是壓抑了巨大的怒火。
“倘若李懷素、慕容缻、顧雙城他們也有了連玉的孩子,你也跟他說恭喜嗎?”
無煙見他步步向自己bī來,目中凶光纖毫畢現,英俊的臉龐微微扭曲,仿佛她答案不遂他心,他便將她當場殺了,像對待他戰場上的敵人那般。
她驟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他是要她心存嫉妒,要她像瘋了般向他質問!
他不再愛她,但像娉娉說的,他心裡還殘餘有男人對於征服的執念。
他們也曾深愛過,為何他就不能念在往日舊qíng份上,放過她?
她不怕他殺她,卻驚懼,所有過往,在他心中一絲不剩。若是往日,她會針鋒相對,告訴他她嫉妒那些女人,可是,此刻,她不敢,也不願再欺瞞。她只求在最後的時間,和他好好相處,哪怕他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