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這個心眼,眼梢餘光一直暗暗察量男子的所有動作。
她自小詭黠,見他一手背於身後,立刻意識,她拖延著他,而他很有可能也在拖延著她——他向內堂里的人打手勢,讓手下人追過去。
這下可棘手了!
她心中焦急,卻又想往日連玉做事總留一手,這次只能賭了!
只要不是這人親自去追,只要將他纏住,以連玉才智,只要一醒,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她很快拿定主意,只當作沒有看見。
同時,也越發肯定,這個十有八.九就是哥哥馮少英沒錯。若非是自家兄長,何須顧她殘廢死活!
唯一讓她覺得古怪和疑惑的是,他全身嚴實裹黑下那雙眼睛,有些像馮少英,又似乎有些不像。
但分明又有股子熟悉的感覺。
她也曾錯認無qíng可能就是哥哥,是迷.藥的殘餘作用,讓她感覺恍惚?
這樣想著,這雙眼睛又開始變得像無qíng,像冷血,像別的一個什麼人……
一瞬間,她心中是又驚又急又喜。
“哥哥,你是怎麼獲救的?嚴韃說你當時逃脫了,但事後被逮回處死……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哥哥,你聽我說,我已從嚴韃口中得知我家的……滅門經過,爹娘死的很慘……但你道我為何要考狀元嗎,當時正值先皇新帝權位jiāo替,我想當官,想查明是誰下的旨。後來,我偷看了刑部相關卷宗,確是先皇的命令無疑。”
“哥,我記得,爹爹曾說,罪不及眷屬,而且如今朝政複雜,連玉若死了,大局必亂,這受苦的就是老百姓……我們不能為一家之私而——”
“我若是你哥,真該一劍把你這等叛徒殺死了才好,你玷rǔ了你們馮家門楣,你愛上了自己的仇人,卻口口聲聲說什麼為國為民,馮少卿若在天有靈,都為你的不知羞恥而感到恥rǔ,你放走了自己的大仇人。”
男子眸光如淬毒的箭,放聲大笑。
笑聲未畢,他大步上前,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
她沒有擋。
見時間差不多,她一步步往後退,出門,那人雖怒,卻到底沒有下殺手,任她離去,她胡亂撕下衣衫裹住傷口,循路上血跡狂跑,追趕上去……
“哥,我一定把證據弄出來給你看,我在提刑府等你。”
“馮素珍,若我是馮少英,那末從此你我恩斷義絕。”
這是走前和男子彼此之間最後一句話。
改用斷指又狠狠按了下臉頰,兩廂著力,疼得她雙眼都是淚花。
馮素珍,李兆廷不要你,冷血不要你,連玉不要你,連哥哥也不要你了。
像每次一樣,你只能靠自己。不能因為這次摔得狠一點,就此蔫了。
你還有很多的事要做。
她猛吸口氣,就著這股心頭悶疼似刀割的勁,將布巾用力扯開。
十指連心,疼得她又是往下唇一咬!
卻始終不發出一
L絲聲音教門外的玄武聽到。
布帛撕開,掌心破了個dòng,那是她此前猝中麻藥時用簪所傷,和白虎的傷有絲異曲同工之……丑,斷指處白骨嶙峋,骨ròu模糊,她看到心底都有些發寒。
忍痛把傷口清洗了,因只有一隻手能使喚,素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用從櫃中新衫撕下來的布條將傷口重新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她滿頭大汗,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屋中一隅有書案和文房四寶,她過去研墨、鋪紙。
片刻,書墨落成。
她又踱到梳妝檯前,靜坐半晌,直到眼睛不再紅腫,方才拿起桌上已半gān的紙宣,走到門口,拍了幾下。
門外,幾乎立刻傳來玄武的聲音,“李提刑,什麼事?”
“今晚一場驚險,我有些心悸難安,煩你替我……”
“玄武立刻替你傳太醫。”
“不必,我自己寫了張藥方,你讓宮人按藥方熬了,給我送來就行。”
“你確定不需傳太醫?”玄武很快開門,打量了她一下,見她還是方才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方才雙手來接。
素珍也瞥了眼門外,里外密密麻麻三層禁軍侍衛,估計一百個她也殺不出去,這裡果然安全的很!她踮腳拍拍玄武的肩,“有勞了兄弟。對了,讓人替我備桶熱水,本提刑飽餐一頓便洗洗睡,倒也不負你辛苦站崗。”
玄武還苦命的聽著,門“啪”的一聲被素珍關上,差點沒甩到他臉上。
玄武舉手,惡狠狠做了個“爆你栗”的姿勢。
*
天子寢殿裡,此刻燈火昏huáng,紗帳飄揚,整個屋子沒有了往日冷硬,添上一絲柔和之氣。
“皇上……來了。”
一道輕柔女聲忽而傳來。
“連玉!”雙城突然驚醒,滿頭大汗,她猛地坐起,驚惶四顧,因用力過急,一下牽扯到傷口,她“嘶”的一聲低呼,很快她被一隻有力的手臂半攬進懷裡。
男子毓秀沉穩的臉龐出現在眼前,眼含責備,“怎麼不睡了?”
“我夢見你不見了。”雙城低頭。
連玉看著她蒼白尖削的下巴,眸光不覺一緊,將她攬緊,“我在這裡,一直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