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也不以為意,反正李兆廷哪天理她她才覺得奇怪,她迅速上了自己的官轎。無qíng幾人護在轎夫所在四角。
路上,她偶爾撩起側簾透透氣,突然發現圍觀百姓還真不少,就在街道兩側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不由得有些奇怪,這朝官每天上朝,上京百姓應當不奇不怪才是,若每天都是如此,不làng費生計張羅麼?轉念一想,又明白什麼,是了,今兒,她和權非同等人一起走。
百姓覺得古怪,一正一邪怎麼就走到一起了?
正想著,小周臉湊過來,“你和jian相相jiāo如此緊密,百姓不喜歡,你仔細掉粉,皇上見到也會龍顏大怒的。”
“就因為我和木三沒什麼,該迴避的我也已迴避了,他幫過我幾回,如果連出個門也繞道而行,那我這人也太不夠意思了,掉粉就掉唄,皇上麼……”她笑笑道,“他有阿蘿了,又怎會在意這些。”
她放下簾帳,終止了這個還是會讓迅速她的心緊緊絞起來的話題。
“那邊是……什麼人?”
“快看,有人要攔轎!”
外面,卻一陣涌動,她的轎子更往旁側歪了歪,人們連聲叫喊起來,滿帶驚奇,聲息如cháo,迅速灌進她耳蝸。
“李提刑,請你替我申冤,求你,求求你……”
那一聲蒼老沙啞,嗚咽嚎號,似歷盡人間淒楚、老無所依,讓她想起岷州老牢那
位老大爺困苦一生、手足粗糙、皺紋如壑的臉,她心下一凜,不覺坐直身子。
“懷素,別出來,非常時期,仔細是刺客所喬。”小周警醒的聲音也隨之鑽了進來。
無qíng也極快的道:“不錯,且慢著。”
素珍撩帳的手頓下。
“不對,等等,他們也出來了,不對,非常不對,這人看著眼熟……”
轎側,小周喃喃的道,語氣古怪,仿佛看到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此時,人群倒是靜了下來。素珍心中越發驚疑,這突然闖出來的是什麼人,怎麼她雖在轎中,狹隘窄小,視野未開,但卻是能清晰的感覺出來,轎行於她前後的權非同、李兆廷和晁晃三人已下了轎子,外出查看,那種來自qiáng勢獨大的男人身上的氣場,實在是不明覺厲。
“原來是他!”
在小周一聲低呼中,她終於掀帳步出。
第一眼,眼角餘光,並排而過,權非同、李兆廷和晁晃都盯著前方,神色竟是極其……微妙。
她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許是為這三人所懾,四周百姓都異常安靜。
安靜得甚至有些詭異。
這是上京一條極為繁華的街道,人本來就不少,因看她和權非同的熱鬧,後來添了好些駐足者,如今,遇人攔轎告狀,這黑壓壓的人頭,這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只怕不下千百人。
而這些人統統看著她,還有這個擋亘在她面前的人。他們似乎在等著告狀者狀告一場什麼驚天冤屈,或是等她問出一絲蛛絲馬跡。
終於,她凝目看向這人。
這是個男子。他垂著頭,有些看不清模樣,但身材瘦削,發頂白絲繞青緞,發器上好,一身墨綠常服,也是矜貴料子,可又偏偏鬢髮凌亂,衣物破爛骯髒不堪。他雙膝跪地,雙手緊緊擎著一張狀紙,指甲污穢髒黑,都是血痂,那狀紙被他高舉於頂。
他姿勢是極之卑微卻又極其端莊的,這必定是個大懂禮節的人!素珍微微眯起雙眸,其跪立之姿,狀紙高度,都是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這人家境只怕不俗。
只是,他為何會寥落至此?
他要狀告的又是什麼事,什麼人?而且,他模樣如此雲罩霧攏般看去,倒不似聲音蒼老。
她心中那團迷霧愈加濃大。
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狀紙上。那紙看去有些怵目,紙上大片猩紅撲面而來。
她為官以來,少說做了好幾個大案子,其中有生有死,但還沒接到過血狀……
在靜得仿佛掉下根針也能被窺聽到、人人都屏住氣息等待著什麼發生的時候,她也終於以最有力的聲音開口,“來者何人,所告何事,你,抬起頭來。”
那人一聲苦笑,緩緩抬頭,素珍登時大吃一驚。
怪不得權非同等乃至小周所有人都如此驚愕古怪。
那是張上了年紀的臉,但看去依舊英俊清癯,書質文朗,這個人她談不上多熟悉,卻絕不陌生。
因為朝堂上常見。
他,官職不高,卻也不算低,甚至,她當年高中狀元,打馬御街前,接下莫愁案,有一半便是拜這兄台倡議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