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放在chuáng頭的包袱打開,裡面除了幾件換洗衣裳,還有一把匕首,幾包藥物。
那是被綁之後備來防身的,沒想到如今卻派上用場!
她自嘲一笑,將毒藥放進懷中,又緩緩將鋒利的匕首收進袖裡。
做完一切,她低頭看了眼身上單衣,又是藥漬又是血跡,她咬牙起身,從chuáng上揀了件gān淨的外袍穿上,又將披散的發盤起。
簪發之際,卻聽得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快速而略微有些凌亂。
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錯,笑道:“無qíng,你來得真是時候,我有話跟你說——”
門被用力推開,視線到處,素珍手中動作僵住,滿頭青絲,從她手中滑落,拍打落腰間,而她卻只是定住般,眼睛不眨一下,看著那踏入屋中的一身明huáng的男子。
“你沒有事?”
他額上都是汗,似乎來的極急,一雙滇黑清冷的眸子卻充斥著怒火。
素珍心中本早便百感jiāo集,怒恨痛苦無處可泄,她想像不出來,還有什麼可以比這更痛,可原來,只有你想不到,不是沒有。
而這一刻,她終於嘗到了。
他凌厲的目光,就似最鋒利無qíng的刀子,一塊一塊將她的皮ròu剮開,疼得她想哭想叫,卻又被他用手緊緊捂住嘴……
“你很想我有事?還是說,只有我病得快死了,才能使得動你紆尊降過來瞟我一眼?”她以為她會大吼大叫,竭斯底里。出口卻笑靨如花。
他緊緊攫著她的目光,眼中怒氣似慢慢凝結,目光卻隨之冷漠起來。
“你沒事就好,好好保重,但你我從此私下真不要再見了。三年後你再回來,完成你的心愿。”末了,他這樣說。
“私下不要再見?三年後回來?”素珍捂住胸口,仿佛這樣,就可以捂住心口又汩汩流出的那陣痛楚。
她笑,“你與她再做青梅竹馬,你開始排斥我,那為什麼還要扮成玄武和我出宮,為什麼那天在馬車還要像從前那樣對我?而今,卻說是我招惹你?”她仰起頭,一句句反問。
連玉也笑了,
L唇角緩緩勾起,可連笑里都帶著疏離意味。
他說,“所以,我杜絕自己再犯這個錯誤。”
“為了顧惜蘿?”素珍輕聲問。
“是。”
他冷靜地答著,旋即轉身離去。
果決得沒有半分遲疑。
素珍幾步上前,伸手從背後抱住他。
他削高的身子猛地一震,隨即手往後一抓,用力抓住她手腕,轉過身來,想將她推開。
然而,方才四目相對,一聲悶響,一股痛苦從他清亮好看的雙瞳清晰透出,他有些不能相信地往下面看去,一把匕首,一頭在她顫抖的手裡,一頭在他腹中。
他低哼出聲。
滾燙的淚水不斷從眼中滑下,素珍想將手中匕首捅得更深,卻一時下不去手……屋門沒關,玄武等人侯在院門初的大樹下,都是好手,青龍幾乎立刻便緊張地出聲,“主上,裡面沒事吧?”
“沒事,誰也不許過來!朕和李提刑還有事要說。”連玉回答得十分迅速,隨即腳往後一勾,將門用力踢上。
他緊緊盯著素珍,青筋從額角迸出,狠鷙駭人,拳頭更是緊握起來,揮出去的,終究只是輕輕一掌,將她推開。
素珍跌倒在地,眼看一大片深紅從他腹部蔓延開來,把那襲明huáng迅速染透,氣血激dàng,嘴巴一張,再也壓抑不住,連續兩口鮮血噴出來。
連玉臉色一變,明顯比方才她出手傷他的時候更見驚,他牙一咬,迅速拔出自己腹中匕首,扔到地上,這一匕,不特別深,卻絕不淺,匕首被拔出,他腹中頓時血水如注,他迅速點了周圍幾個大xué,減少血流速度,隨即趕到素珍面前,把她抱起,“那裡不舒服?”
那是一種超乎緊張的語調,眉額也擰得近乎凌厲,素珍腦中只剩轟鳴的聲音,竟再不知如何面對,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隨後,她只朦朦朧朧聽到他低沉著聲音吩咐什麼人,還有馬車的軲轆聲和顛簸,她被人緊緊抱在懷裡,那熟悉又帶著鏽腥的氣息讓她覺得安穩卻又惶恐……
*
是被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吵醒的。
素珍睜開眼睛,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在桌前擺布著什麼,這微微的聲響他一下捕捉到,很快走過來,在chuáng沿坐下,將她扶起來。
“你怎麼還在?”她咬牙問道。
連玉態度也怎麼不好,唇角噙著一絲冷笑,“我在宮中不能避免早朝,一旦早朝,別人還能看不出異樣?權非同還有那些暗中看不到的敵人,不會放過我傷病的時刻。”
“你不是找我嗎?怎麼,就為捅我一刀?”
他這是要親自照料直到她好起來?
素珍心裡卻沒絲毫喜悅,只有濃烈恨意,和不知所措。她紅腫的雙目映著他此刻模樣。
一身藍色便服,發上金冠也摘了,換成一根普通的木簪,身上gāngān淨淨的,方才一身鮮血的樣子仿佛只是她的一場夢。
但他額上細密的汗珠和蒼白的臉色卻提醒著她,她確實刺了一刀。
他看著她,似在等她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