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她把阿蘿害死了,自己心底深處卻還是向著她,她就似是毒,你以為沒事,卻早已侵入臟腑,要了你的命。
後來,阿蘿卻突然醒來,還有她的信……卻再次讓他措手不及。
原來,她的愛,從不比他少,她的委屈,也從不比他少。
可以生死相許,可以委屈痛苦統統自己全數吞下。
他沒有辦法想像,她在冷靜地準備那些東西時是什麼心qíng,在昏迷前,看到他緊緊抱著阿蘿的時候是什麼心qíng。
眼前,她看去不再在乎的臉,讓他雙手扣得死緊,渾身的筋絡仿佛要炸開,他心裡太多疼,可他也不想再解釋,一股陌生的qíng緒從心底猛湧上喉頭,似融雪冰涼,但卻又像火,明明白白,灼得他渾身生痛,所有的言語,統統只有滿腦里的那寂靜無聲的一句。
她可以殺了他,但他再也不放開她。
他紅著眼,慢慢朝她走近。
三年之期……素珍閉了閉gān澀的眼睛,也許他所說是真,可她的死心也不是假。她,不殺他,不代表她就會和他握手言和,他們早已回不去,他再好,也再不是她的福份。
她想回他幾句什麼,可到最後,她只是qiáng撐著jīng神,下chuáng穿上鞋子。
扶著闌gān,她忍著疼痛,道:“連玉,謝謝你沒打死我,甚至肯考慮我的提議,放過我哥哥,我走了,你放心,這次離開了就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不會再找阿蘿麻煩,我真心祝福你和她兩個。你我之間,再沒有三年之約,從此一筆購銷。”
☆、408
他擋在她面前。
素珍蹙眉,但見他目光噙著危險,她微微後退,不確定地出聲,“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可以走。”他bī近她,目光更暗一些鹿。
素珍覺得,他不像平日的連玉,眼中沒了那股清明,眼神沉濁,具有侵略的意味,她想起那個雨夜,心中警惕,正沉了了要開口,他卻已一步跨前,將她緊抱進懷輥。
她聽到他發出滿足般的嘆喟,極為細微。
她掙動了下,但他兩臂如鐵,都是力道,她重傷之下,掙扎只有自添痛苦,沒有太大的怒氣,她心裡卻更冷了一分,正想說話,他卻在她前頭開口,“再給我些時間,待我把政局穩定,你便動手報仇。你且寬心,幾股勢力都蠢蠢yù動,不會等上多久,就是這三五幾月的事,這些日子讓我照顧你,我薨前會替你安排好一切,過後,是留在大周,還是遨遊他國,都隨你喜歡。”
素珍心頭微微一緊,但那股冷意卻未減,她也沒有再掙扎,實在是疼,死過一次,她已經把該給的都償了,她不想再傷到自己。
無論身,還是心。
“連玉,我留下來做什麼,繼續見證你和阿蘿的愛qíng?”她也不拿其他東西堵他,只拿這一樣淡淡反問。
“阿蘿的事,我會處理好。”
他聲音中有著顫的喜,也有著絲不易覺察的複雜和蕭蒼,但在她後背上的手卻是越扣越緊。
這一下,素珍總覺得,他忘了自己的傷。
她疼得皺緊眉,他卻好似得到了什麼。
她心笑,這處理是說服阿蘿,讓她留下?
她正要告訴他,他卻突然放開她,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他這就去跟阿蘿說?
她從來都覺得,用生死來證明的,從來不是愛qíng,如今得到,亦不會去要。
“連玉,”她在背後把他喚住,“我不會留下來,我不敢肯定,我家的事,你所說是真是假,還有,三年之約。只是,即使是真,我感激你動過的善念,還有對我的qíng義,但如今我也絕不可能再留下來。”
“從你選擇阿蘿那刻開始,我們便註定不可能再在一起,中間,你有太多無奈,我也有太多委屈。連玉,自我在你杖下昏死過去起,我是真的死了,我很早之前便不再愛李兆廷,如今,也已不再……愛你。”
她看到他渾身一僵,慢慢轉過身來,眼中都是灰敗。
她笑笑,看著他,“我和你之間,註定是彼此生命中的一段經歷,卻不是終點,就好似那年在窯子,遇上同行,岔道分別,我們都不是彼此的終點,雖然我曾以為是。”
“你說得對,七夕那晚,若我知道真相,是斷不可能再和你一起,但你若問我是否後悔,我不悔。”
“若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選擇上京赴考。你的命是這大周千萬的子民,是阿蘿的,不是我的。我之所以選擇死,就是為自己所做的決定付出代價。你的命,我等於替你死過了,你愛我時,也是付出過真心,既然如此,便已不存在虧欠。”
“連玉,再在一起,我會很痛苦,生不如死。何不讓彼此好聚好散,來時痛痛快快,走時瀟瀟灑灑。我們一起笑過哭過鬧過,但請不要讓我把你曾經帶給我的短暫快樂回憶也全部變成痛苦。”
她說著,忍痛下跪,他本如石般立著,見狀幾步過來,搶在她跪下之前,將她臂膀拽住,不讓她雙膝著地。
看著她笑中微淚的雙眼,gāngān淨淨的雙眼,他緩緩出聲,“我——讓你走,李懷素。”
他雙眸沉如死水,短短几個字,許久才說完,聲音啞裂得似個老翁,但手上力道卻大得如同能分筋錯骨。
窯dòng、客棧、京城……一瞬之間,看著他唇角自嘲的笑,明知他是qiáng大如山巒這麼一個男人,素珍竟心有不忍,但也終是放下心來,她慢慢將他扣在臂上的手指,一點一點,掰下來。
他握得用力,她摘得焦灼,不經覺把他皮ròu摳破,血珠從他指上沁出,他卻仿如不覺,目光蒼翳,也一點一點在她臉上逡巡。
素珍甚至能他眼中讀出哀求二字,但他沒有說出口,似乎是因為她的請求,但他也沒有真正做到放手。
素珍心中一怒,卻微微笑問,“你又要出爾反爾嗎?”
被她一刺,他猶如火灼般,手,極快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