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捷目中也血色滿布,與對面山頭上的大周天子一般,他看著自己舅父,緩緩道:“舅舅,我沒有瘋,我確實早就知道了這事,早在岷山,我撞破權非同和李懷素在酒肆……談話,權非同第一次對我說起對我暗示此事的時候,我便和六哥談過了。那晚,我二人促膝長談一夜,我假意試探,他沒有隱瞞,也沒有殺我。權非同機關算盡,但他少算了一點,他不認為我會傻到跟六哥坦白,也不認為六哥一旦知道,會放過我,但我二人是真把對方當作手足兄弟,是以我們在生死關頭,敢跟對方坦白。我心中恨極六哥,但我更清楚知道,這連家的江山,我能力有限,接不穩,至少,在誅滅權非同之前,我不能接。你們並非真心扶持我,你們更希望鞏固的是你們自己的權力,為了這份權力,你們可以濫殺無辜,六哥殺了父皇,是天地不容,但他對得起這大周百姓,對得起這天子之位。我們約定,二十年後,大周大治,哪怕他還正值壯年,我和連琴也將親手取他xing命,還了父皇這身骨血之恩,但在這之前,我們兄弟二人必定站在他背後,共同守祖宗百年基業,保大周子民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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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仇靖聽著,目眥yù裂,揚手指向他:“你……你……”
他一連說了幾個“你”字,此後,氣怒激動得半天才把話說全,“連捷,你以為老夫要圖你的江山?認賊作兄,你早晚會後悔。我們仇家也沒有你這般愚笨的子孫!”
“舅舅,那你敢當天發誓,你心中對我連家的江山沒有絲毫想法否則五雷轟頂嗎?”連捷輕聲反問亦。
仇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芘。
連琴在旁道:“七哥,你還和他廢話什麼,他是你舅舅,我們留他一條命就是。其他叛黨,就像權非同,真正的篡國.貝戒,今晚,小爺就要殺個痛快,要你們把命折在此處!”
他說著哈哈大笑,拔出腰間大刀,高舉到半空,眼中閃爍著戰鬥的熱血快意。
權非同看了眼四周,火勢已漸熄,無數灰燼殘帛,盾牌不足,地上身中利箭、被巨石砸死的兵士放眼不盡。
此行仍是此前十萬軍隊,折在此處的至少接近二萬!
虛空中都是殘煙,冰冷和血腥……這裡才是連玉真正設伏的地方!半路上那些所謂jīng兵只是用來消耗他們盾牌護甲和戰鬥力之用。
如今他們在地勢最低的地方,對方在半山,三面環敵,密密麻麻,但他眯眸看著連玉,他的對手,他的敵人,唇上掠過一絲謔笑,“這人生無趣,能睥睨天下、棋逢敵手才有趣,皇上,你認為能把我撲殺於此嗎?”
連玉負手而立,頭顱微微後傾,也輕風淡水的一笑,緩緩吐出幾字,“姑且試試看。”
晁晃大怒,權非同迅速在他和李兆廷耳邊低語幾句,他再次高舉大刀:“眾將聽令,撤!我們的援兵就在數里之外!我們只消離開這裡,翻身可待!若不想亡,便給我衝殺出一條血路!”
他話音剛落,李兆廷從懷中掏出一枚焰火,放到空中,頃刻燦爛,仿佛星星碎片,從空中散落。
連捷眉頭一蹙,大聲喊道:“他們沒有援兵,這只是晁晃胡編瞎造!”
連玉躍上旁邊玄武牽著的一匹瘦馬之上,那馬其貌不揚,但昂頭長嘶,一雙眼睛如寶石般曜利,連玉乘於其上,竟也毫不違和,反另有一股氣勢,軒昂藏鋒,仿似轉瞬御風而去!
他一夾馬肚,抽出腰中長劍,竟身先士卒,飛馳下山,四個風中傳他低沉的聲音。
“身為皇家衛兵,首仗敗北,關於朕的失敗和你們的失敗都被叛黨加以渲染,在城中流傳,在百姓中流傳。你們的恥rǔ,只能用鮮血和勝利來洗刷!這一仗不僅為朕,也為了你們自己的信仰,為了大周子民,為了日後你們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不必在bào政和權力至上的統治下生活,殺!”
連捷和連琴相視一眼,頓感豪氣充盈胸臆之間,一拉馬疆,也當即策馬而下。
“殺叛黨,保皇衛民!”
受此前勝利和此刻天子威儀所染,前排弓箭手往後一退,兩側山腰無數湖藍鎧裝戰士搖旗吶喊,騎兵從隙奔出,手持矛劍,如出弦之箭,迅猛冽狠,向谷中衝殺而去,步兵緊隨而後。
慕容定屯兵在晁軍方才前進的方向,假裝帶兵從火海中逃竄,慕容軍首仗戰敗,他與幾名副將最是耿耿於懷,此時自是不甘於人後,份外勇猛,大喊一聲“沖”,也加入戰局。
山谷中這仗頓時殺得如火如荼!
晁軍急於突圍,大有破釜沉舟之,而慕容軍要洗刷恥rǔ,又受勝利所激勵,兵刃相接,血ròu橫飛,震耳yù聾的聲音仿佛要把整座山林掀翻。晁晃久歷沙場,擅見機布陣,晁軍也是出了名的勇猛,而慕容定在兵法方陣運用上不及晁晃,連玉聰睿沉穩,手段高明,運籌帷幄間殲敵殺qiáng,但畢竟不是神仙,是以,慕容軍在再次重創晁軍之後,還是讓晁軍突圍而出。
“追!”
慕容定一聲令下,大部隊全力追擊,然而,那權晁所言,果有援兵,在此前晁軍停頓等候的地方,一批又一批棗服戰甲的士兵傾涌而出,將權非同等納入保護圈,連捷和慕容定等都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援兵決不下三四萬。連玉當機立斷,長劍浴血高舉,喝道:“停。聽朕之令,今日止戰於此。”
天際此時透出一絲魚肚白,天,亮了。
在背後重重護衛下,權非同四人策馬上前,連玉亦策馬上前,連捷兄弟與四侍緊隨其後。
中間相隔不到半里,兩軍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