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快煎的藥,不久便好,他伸手去取,所觸之處,滾燙無比,他吃痛低咒一聲,被狠狠壓抑住的那股戾意終抑制不住,回身一掌,將後面的鍋碗瓢盆都打翻……
少頃,他端藥出來,回到連欣所住院子。
院外有守衛,他怕魏成輝還會做什麼,是以令門中好手重重把守。但院中卻是極靜。他敲門問道:“藥好了,我……能進來嗎?”
半晌,沒有回應。
他又重複了一遍。
仍無回聲。
他心中突然一沉,猛地一腳,把門踹開!
裡面,連欣靜靜躺在chuáng上。一手垂到chuáng下,渾身是血,肚腹正中扎著一把剪子。
牆上是一片紅字。
我曾傷你,如今還你。不再求你原諒我母后,不該以此束縛於你。但欠你家的,我和六哥應也都還給你和素素了罷?同朱雀一起,豈非比你背負仇恨更快樂?人該有讓自己幸福的機會。這一生,很遺憾我只活得像公主的驕縱跋扈,卻無死得似公主高貴尊嚴。
別告訴素素,就說我回到民間了。
*
素珍回到宮中的時候,郭司珍等也已回來。素珍來不及跟她們致歉,讓神色黯然的小周回屋休息後,便關上屋門,一頭栽到chuáng上。
這種時候,她和小周誰也安慰不了誰。
腦中一味晃動著的唯有連欣那雙空dòng無焦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她疲倦地掙紮起來,這才看到桌上有封信。
封上寫著“李懷素親啟”。
字跡蒼勁有力,她認得是誰人手筆。
打開一看,裡面也無別的話,只寫著在圍場看到她,知她沒能走成,便把郭司珍幾人送回來了。
這人夠意思。素珍笑了一下,只是這笑意只到一半便沒了。她無論如何睡不著,便打開屋門,想出去走走。
月色清冷,廊下無人,倒是院子中石桌前坐了一圈的內侍和宮女,在低聲嘮叨著什麼。
她對宮人向來放任,讓他們不必站著守夜,走走坐坐都行。一來二去相處久了,宮人們知她不是說笑,便也都寬了心,“放làng形骸”起來了。
“小滿,你明兒不是到期出宮探親了麼,正好趕上你那小侄子出世,真是大美事一樁!”
“瞧你說的,哪便能如此湊巧?我嫂子眼看著是這幾天臨盆了,但具體哪天還說不準呢,我又只能出去兩天,除非能請到像從前宮中老院正那般厲害的穩婆。”
“老院正和穩婆有什麼關係?”
“你們不知道?聽說先帝還在時,宮中有位娘娘產月不吉,便著人算準時辰,讓老院正提前催生,若我家請的穩婆能有老院正這手醫術,倒能在我出去的這兩天裡辦到。”
“哎喲,那些皇子們是在良辰吉日出生的,如今還不是亡了國……”
“前朝的事兒,是能在這裡討論的麼!”
“娘娘……”
突有人發現了素珍,連番驚嚇之下,眾人頓時亂成一團。
素珍道:“我出院走走,不必跟著。就是這前朝的事不可述說太多,否則只怕惹禍上身。”
“是!”眾人惶恐應道。
郭司珍在司珍房有宿處,今晚也非小陸子與陳嬌當值,小周需要冷靜,素珍也沒讓人相陪,自己慢慢踱出院子。
跨過門檻之際,她腦中陡然有什麼一閃,令她微微一顫,似是至關重要之事,卻偏生又抓握不住,她煩躁地走出門,院外禁軍恭敬地向她見禮,她正要相回,卻驀地里頓住。
月色下,李兆廷攜司嵐風就站在前頭不遠的地方。
也不知為何,並未通傳進內。
李兆廷臉色沉靜如水,卻鷙意深藏,看到她出來,似有些意外,隨即以一種更深沉的目光看盯著她,也不說話,教人心底發毛。
☆、533
“淑妃來得正好。這皇上惦念淑妃,可來此半宿也沒進去,說是怕深更半夜的,打擾到淑妃安眠。幸好淑妃心有靈犀,否則,這生辰伊始倒是白白如此便過去了。”司嵐風想了想,笑著說道覽。
素珍頓了頓,才想起他在子時出生,今晚就是他生辰了。明日大典。
但這又與她何gān?
她覺得諷刺可笑,轉身便回!
司嵐風看到李兆廷變了臉色,心想要糟,果然,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便要回屋的素珍。
素珍扭頭,冷冷看著自己的手肘,“放手!櫓”
“馮素珍,你這是什麼意思!”李兆廷勃然大怒,連欣這事,他也忍的夠久了!
“什麼意思?連欣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她就似從前紅綃兒跟我的關係一樣,你就任由那兩個畜生糟蹋她!我的心在流血,李兆廷,你知道嗎!這比殺了我更難受,你知道嗎!”她眸中也猶如噴出火來,狠狠盯著他。
“你的朋友你的親人?因為她是連玉的親妹子嗎?!馮素珍,你沒有心!我原本殺了她也不為過,為了你,我把人放了,無量背後是江湖,如今是我的一股勢力,你還要我殺了他徒弟不成!”他也狠狠拽住她手臂。
“你果真比不上連玉,當時哪怕大周有求於魏,哪怕那是一個女昌.門女子,他也不曾放棄,因為那是他大周的子民,因為那是人xing,是法理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