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齣其不意出手的正是魏成輝,但說來也怪,那孩子竟不似一般嬰孩,拿眼瞟了他一下,又旋即合上,壓根不去理會,更別說哭鬧。
同樣,桑湛眉間並無慌色,只微微笑道:“一品侯好大的架勢,直bī皇上——”
“休想離間老夫與皇上!”
魏成輝冷笑打斷,卻聽得他道:“你只管將這孩子殺死,還有我,總歸有太后陪葬,我不虧。這樁買賣,必須是你們先行妥協,否則,是無論如何都做不成。如何?大周天子。”
他說著眯眸把李兆廷看住。李兆廷雖不知其底蘊,但打這人進宮,他就知道,對方智謀手段一點也不含糊,並非簡單人物,他微微垂眸,沉聲命道:“把棺木送上。”
那時遲快,禁軍背後一陣動作,再次迅速的排出一條道來,一口薄棺由幾名禁軍抬著,出現在眾人眼前。
桑湛一直清湛自負的目光,在看到這口破爛棺木的一瞬,終於微微暗了。
“打開。”他道。
李兆廷親自上前,走到那棺木之前,突然,運勁一腳,將之踢了過去。
桑湛伸手一拂,滑動的棺木迅速停下——他又是一掌過去,棺蓋騰空而起,人們湊首看去,又都同時掩住鼻子,一陣屍腥惡臭撲面而來。
前排妃子看得清楚,那棺中躺著一名素衣女子,衣衫襤褸,兩手jiāo握胸前,其中一手小指殘缺,她雙眸緊閉,臉容早已潰爛一半,綠液青汁橫流,但她神色倒並不猙獰,似乎終前完成了什麼願望。
“皇上,她人已經死了,你還要這般羞rǔ於她?用一口別人用過的舊棺將她入斂……她父母慘殤,半輩苦難拜你所賜,她一生光風霽月不讓鬚眉,就配得到這種結局?”桑湛卻並不害怕,更不厭惡,以一種無限溫柔、眷戀的目光深深把棺中人看著。
司嵐風,還有李兆廷身旁的妙音,這時都微微側過頭去。
“你身為驗屍官,看盡人間蒼涼,如今……”桑湛微微垂首,終於,掌力一催,“砰”的一聲,棺蓋復落,掩到棺上。
“解藥。”李兆廷卻仿佛全然沒有聽到他說什麼似的,只冷冷說道。
“我怎麼可能現下就把解藥給你?君無戲言,聽著,我要你的保證,讓我安全離京的保證。你可讓妙相領jīng兵隨我出城,我出得去,自然會把藥給他。”
“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朕怎知你的藥是真是假?”李兆廷眸中浮上一層嘲弄。
“很簡單。”桑湛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他微微一笑,“這就是毒,入肚絞痛,到時只需讓兵丁一試毒物和解藥便知真偽。”
他說著往嘴邊一撮,驀地里一輛馬車從園中側腹入口飛馳而進,那車上並無車夫,駕車的竟是一匹瘦黑嶙峋的丑馬,但那眼神炯炯如電,力氣更是奇大,一聲長嘶,前蹄躍起,將馬車也半顛了起來。
桑湛道:“將棺木抬上去。”
李兆廷臉色鐵青,下了命令。很快,幾名禁軍過來,將棺木抬起,放進車廂裡面。桑湛一動不動看著,末了,他緩緩說道:“還有我的女兒。皇上,你也該完璧歸趙了。”
☆、554結局篇(十二):千杯還酹千重qíng義,一生但求一齣好戲
“你說什麼!”李兆廷眉眼如烏雲蔽月般剎時yīn沉下來。
此時,魏成輝一聲低吼,卻是桑湛身形突然一動,轉瞬去到他面前,劈手將孩子奪了過來。魏成輝武功極高,若非方才一聽驚詫,他也不至於一擊成功。
“莫要再耗費時間了,皇上,難道你想做個不肖子不成?”他看了晉王妃一眼,好整以暇的笑。晉王妃一直沒有說話,臉色青白,肚中煎絞的痛苦將憤怒都蓋住了,無暇發作歡。
“好,朕放你走。桑湛,若朕沒猜錯,你就是慕容家的爪牙。朕既有稱霸之能耐,難道沒有擒縱之氣度?來日方長,你等著瞧,你們這幫餘孽將如何被滅絕。岑”
李兆廷忖其怕魏成輝不放,借連玉之名擾之,他微微冷笑,手一揮,禁軍再次讓出一條道來。
“妙相,煩您走一趟,做個保。”
妙相頷首:“好,承蒙皇上看重,老夫這就勤兵出城。”
魏成輝與無量相視一眼,眉頭半沉。這無量身上帶著毒物,他本yù拖延時間,設法從無量手上取過,利用那二人傾談之際暗餵馮素珍這孽種,不想這桑湛動作如此之快,而李兆廷既已開口,他也不可再阻,只待來日!
桑湛但笑不語,他單手抱著孩子,另手扯下腰帶,將她緊緊縛到自己胸前。那娃兒方才還閉著眼,此時猛地睜開眼來來,一雙圓滾滾黑碌碌的猶如葡萄般的眼睛看著他,又咿咿呀呀的笑開了。
桑湛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愛憐之意,而後,縱身躍上黑馬。
李兆廷眸中也飛快掠過一絲肅殺之氣。
他側身在司嵐風耳邊吩咐了幾句。他既將無qíng入獄,六扇門早已jiāo給手下親信整頓管轄,好啊,他正愁找不著慕容家的黨羽,這次正好放長線釣大魚。否則,他怎會如此輕易放人!
“一品侯。”
策馬踏出園中之際,桑湛突然一挽韁繩,轉身笑道:“我幾乎忘了,今日讓宮中內侍通知你進宮覲見,是我的主意,但當初皇上找我為的卻是對付你,而我確信,不必誰出手,你這樣的人自有天收。”
“還有,皇后娘娘,將你找來,是為說一句抱歉,對不起,我不能帶你走。”
他說罷吆喝一聲,黑馬四蹄如飛,踏著夜色消失在宮牆之下。
司嵐風隨即帶上一隊批jīng兵而去,一為跟蹤,二是立刻通知六扇門捕。自有禁軍給妙相牽來馬匹,百餘禁軍緊跟其後。
司嵐風悄率兩隊jīng兵追上,一為暗中跟蹤盯梢,二是通知六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