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湯喝了再說。”他復拿起湯碗,聲音陡沉。
素珍卻道:“桑湛,有個事想跟你商議……我不打算隨你回連家去……”
持碗的手猛地一震,熱湯灑出,迅速把肌膚燙紅一片,素珍一驚,桑湛卻宛如不覺,只緊緊握著碗。
那眼神她說不清楚,總之,她被瞧得微微一顫,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覺得這人通身帶著一股隨時會發難的危險。
他們之間,就好似虎和兔。
她狐疑警惕打量著他,他突然把碗放下,“我去看看喜兒,也該差不多好了。”
素珍愣住,簡直跟不上他節奏,那廂,對方已起來,推門出了去,動作快得她無法反應過來。
等等,喜兒是什麼鬼?
不會是指她家小蓮子吧?這是小蓮子的名字嗎,誰給起的?
不會又是這個傢伙吧?
她蹙著眉,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哪怕蓮子總得有個大名,但這人憑什麼給蓮子取名?而且叫喜兒,那麼難聽!
*
桑湛並未立刻到rǔ娘那裡去,他站在院中,唇角緊繃,雙手緊握成拳。
她不願隨他回連家。
她心裡對連氏是有怨的吧。她受了那麼多的苦,那些都烙印在她臉上、手上還有身上,他替她擦洗打理的時候看著心裡都絞著疼,可連家又為她做過什麼,她千辛萬苦把老七老九送走,連家慕容家卻沒有人將救出來,直到如今千帆過盡。
他當日昏迷之中,仿佛感到她有危險,想掙紮起來去救她,卻體力不支倒下了,玄武代他去了。
&lt
Lp&gt一為救她,二為製造他死訊,讓敵人放下警惕。
玄武是他的影子,是他最後一道防線。
早經過紅姑施展,改變成他的模樣,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遇險能為。
後來,他被灰衣、和僥倖逃脫的青龍、白虎救走,一直在在養傷、一段日子後方才秘密回到他從魏府救她前早便預防萬一為連軍準備好的桑族隱居地。
連捷他們其時也正回來,但沒有人告訴他,她懷著他的骨ròu。
如今想來,是怕他知道,會不顧一切回到上京,也許,還是救不了她。還得賠上自己和三軍。
他不知道她懷著孩子,哪怕就連他也這麼想,他自己也就罷,背後那些人,玄武他們已經死了,他不能再折上更多的xing命!
而他也真生生忍下來,養傷,改顏,籌劃,他還有後著,還有捲土重來的方法和實力!
這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權非同說得對,他辜負了她。
那天在李兆廷嘴裡聽到一切,那對他而言,幾乎是滅頂之災。
他拼命bī迫自己冷靜下來,設法把她和孩子帶出來。
不是幼年苦難,不是皇位被奪,那些日夜,是他此生最難熬的時刻。
可是的,哪怕把她帶出來了,他還是痛苦、愧疚,那種仿佛被人拿著刀子在心尖進進出出,拉扯到血ròu淋漓的感覺,無刻不在,和玄武那天所經受的怕是沒有什麼兩樣。
又或許,那天,死的是他才好,在她心中,他永遠是最好的。
可是,他不能死,他身上的責任,還有他虧欠她的……他故意把她和孩子跟大部隊暫時分開,他想好好同她相處一段,他……瘋了般想同她相認,卻又怕她問他,為何不早點來接她?怕看到她帶著疑問的臉。
他微微側身,透過門fèng,可以看到,她吃力地扶chuáng而起去洗漱,然後捧起湯碗,把湯羹和jīròu吃喝得gāngān淨淨。
那麼安靜,從不說苦痛。
仿佛她從前有多大快樂,如今也願意承受命運賜予的多大苦難。
他眼中酸澀,牙關繃得極緊,好一會,才走到rǔ娘屋前……
……
素珍把碗放下,心中一剎盤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