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狠狠抹著臉上的淚水,眼睛疼痛得快打不開,嘶聲道:“如意,你欠我的已經全部還清,我求你不要求他,給我最後的尊嚴,好不好,我求你......”
如意抬眸,怔怔看著她,閉上眼睛,淚水輕輕滴落地面。
璇璣輕聲道:“丫頭,過來。”
翠丫淚血污面,愣愣看看背影冷硬巋然不動的龍非離,又回頭看看璇璣,跌跌撞撞走到璇璣身邊。
璇璣把她攬進懷裡,伸袖替她擦去臉上髒污,笑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不該把你留下來的。”
摟著璇璣脖頸,翠丫只是嚎聲而哭,喘著氣,嘴唇使勁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璇璣附嘴到翠丫耳畔,低聲道:“丫頭,記住:白戰楓在煙霞郡。待會我死後,告訴皇上,你知道白戰楓在哪裡,你能帶他們去找人。不要告訴他們確切地點,到了相鄰的郡,就想辦法逃,懂了嗎?”
翠丫愣愣看著璇璣,竟還一時反映不過來。
璇璣放開她,站起身子,凝著前方的白衣男子,輕聲道:“心漪的錦囊收好,莫再掉了,阿離,小七祝你早日救回母親......小七從小親qíng單薄,那種滋味我懂.....”
無法止住的淚水把他的背影模糊了,她抬腕用力擦了擦淚水,看他身子微微震顫著,卻始終沒有回頭。
“也祝你和如意姑姑白頭偕老。”
最後一個字吐出,璇璣望向徐熹,他持劍站在她身邊,比誰都近,臉上表qíng也比誰都狠。一步還是兩步?她一笑,快步上前,抓起那微垂在地的劍尖,刺進自己的胸口。第一下駭痛,只刺破皮ròu,她咬牙,五指用力握了劍身,狠狠劃入身~體深處。
倒下的一剎,頭頂星空斑駁,蒼穹如緞蔚藍,她笑了笑,耳邊卻聽得低吼的聲音,是誰?淚水還在眼眶,眼角餘光,看到所有人再次變了臉色,較她剛才走出來時濃重許多......
她看到那抹一直心腸狠硬的身影轉過身,似乎不敢置信眼前發生了什麼事,狹長的眸,所有狠戾嗜血一瞬統統消失不見,驚恐痛苦地看向她。
沒有摔到地上......白裳衣袂飄飄,他身形如光快,她的身子在跌仆落地面一刻,被緊緊抱進他懷裡。
“小七——”
胸腹血流如注,她疼痛得連眼睛也打不開,只能一動不動蜷縮在他懷裡。她聽得他嘶聲低吼,手指在她身上幾處疾點,封住幾處大xué止血。
身邊人影綽綽,哭聲,各種話語聲焦亂。
“龍非離,讓他們走開......我......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她攥緊他的衣衫,啞聲道。
璇璣沒有看到,抱著她的男人一雙眼眸早如她身上鮮血一般紅......
鮮血把她的衣裙全數染紅,把紫色渲成大紅,像出嫁的衣裳。龍非離突然想起那天在華音宮看到她笑靨如花,一身紅裳走進,舉手投足間,胸~襟袖口處的織花蝴蝶仿佛便要掙脫枷鎖,翩翩飛起。
聽得她疼痛微弱的聲音,他心膽俱震,緊環著她的手竟也顫抖起來。抬眸看了眾人一眼,各人都安靜沉重地退開,夏桑制住了瘋狂嘶喊的翠丫......
他封住了她周身的大xué,可是她的血還是不斷湧出來。
她還有她肚腹里還沒成形的孩子會死。
給他親手bī死!
正文188若有再生(4)
他放聲而笑,把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在他眼前生跳活蹦惹他生氣的她緊緊按壓在懷裡。/
她不知道,只要他不開口,徐熹就絕不會動手!
動手,兩個字盤桓在唇邊,他始終無法說出口。可是,一句“而朕在七歲以前便認識了心漪,年璇璣,你懂嗎”卻把她bī死了。
她快死了,他該高興的,他再也不用做這該死的抉擇,他與心漪認識十四五年了,與她不過只認識了一季......不過一季而已。一季怎抵得上這十多年的感qíng?即使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也毫不猶豫地殺了,因為那個貴人知道了這裡。
狠心嗎,不!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這生殺天下的權力,要堆砌多少xing命在那龍座下面才能高處不勝寒?
可是,她那一句“心漪的錦囊收好,莫再掉了”,一句“阿離”卻讓他所有的理智都崩塌,那一刻,他便知道他絕不會殺她!
他捨不得,還是捨不得。
若捨得,不會在她打了他以後,還心焦如焚出宮找她;若捨得,他不會在看到風戰柏碰她的時候,嫉恨若狂;若捨得,他不會讓紫衛易容與年瑤光上~chuáng,日後瓦解年家兵權的一些手段不必實施在年瑤光身上,直接用在她身便好;若捨得,他不會在她看哭紅了眼,便出手把那碗藥打碎。
在這樣的時局下,他和她之間,他每走一步,都可能把自己bī上萬劫。
他本是極厭惡她的,她有個背叛國家的不堪的父親。
大婚之前,心漪卻告訴了他這位年家小姐的事,懇求他在宮中對她多擔待。出於淡薄的好奇,大婚那天,他沒有去皇后的寢宮,而去了鳳鷲宮。
見著他,她是驚訝嬌羞拘謹的,他卻一眼看破她身上大家小姐驕縱跋扈的脾氣,並且她不算貌美,也並不聰穎,當晚,他沒有碰她。對她,越發厭惡。
宮中怎會沒有他的眼線,知太后要賜死她,他可不會成全太后給年相造反的好理由,從秋山連夜趕回救下她。
再次見到她,她當時被杖打得重傷,卻奮力爬到他腳下,當她伸手抓上他的靴子的一剎,他有種感覺,她似乎哪裡不同了。
然後,她說,請他救她的丫鬟。她沒有讓他救她,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丫頭。
這個女子再次挑起了他的好奇。
後來他在夜裡去了她的房間,不過是冷眼旁觀,看戲。
可是,冥冥中,仿佛逆亂了什麼,她倔qiáng,慧黠,闖禍,說古怪俏皮的話,還似乎有著無限他嗤之以鼻的憐憫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從麒園的屋檐那個月光如水的晚上,他吻了她開始,也許要更晚一點......誰知道?他越來越無法控制心裡那股bào~燥的qíng緒,後來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竟會......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