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如那天送別的時候,濯濯晶瑩。很亮,很堅定。朱七倚在鏡前,無聲而笑——阿離,這樣的眼睛你會喜歡上嗎?
百龍非離卻輕聲笑了,“別說得篤定,朕憑什麼相信你?”
“龍梓錦今天還跟我說,摸不准你的心思,為何如此待她?”如意淺淺笑了,眸光從男人身上艱難拔出,落到遠方的夜色,“你在保護她吧,為何不跟她說?”
龍非離微微側身,負手而立,身影高大又冷漠。
朱七看到如意的目光,回落到的那道背影上,目光痴痴。
扶住鏡子,笑意愈大:兩個人的戲,為何糾結的卻是三個人。
“就憑她當日在碧霞宮放過了溫如意,行不行?”終於,如意苦笑道。
“溫心漪,如果不想死,回去把你幼年得到過年妃救助的事告訴太后,說明只是報恩,其他的你自己把握吧。”
淡漠的聲音突然傳來,如意一驚,“為什麼要與太后說這事?”
“你以為那大牢里還有些什麼人?”
話猶在耳邊,背影卻已消隱在門口,如意渾身一顫,沒有多想,便急急追了出去。
“龍昊。”
朱七聽到一些破碎的聲音從女人的嘴裡逸出,她不知道魂魄有沒有溫度,卻能感到身上冰冷......龍昊不是雪láng和紫蘇傳說里的龍王嗎?她又驚又顫,看著鏡里的男人。
男人快邁的腳步猝然滯住,如意低笑道:“從璇璣被下牢起,太后便在她身邊埋了人是不是?包括今晚,一直有人在暗處看著我們的好戲,你沒有告訴她,是因為怕她露出破綻,你不想太后知道你......你愛她,首戰告捷,但最近前線的qíng勢卻越來越吃緊。”
“你顧慮太后和各路藩王近期便會起事!這樣,太后就不能用她來威脅你,也只有你不愛她,她才可免去任何危險!”
“布偶小人的事,你後來徹查的時候必定抓住了皇后的把柄,你當日沒有動皇后,不僅考慮到郁家勢力,更為重要的是,你要用她來救璇璣!是以這些天郁相力諫處死璇璣,他的孫女卻和他唱了反調。”
如意的聲音越來越啞,“她絕食,你迫不得已過來......你這么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在她身邊埋紫衛,怕讓太后知道你一絲一毫的在乎。你是早已算準,璇璣是待死之身,在這節骨眼上,沒人願意多生枝節去謀害她。
“偏偏殺出了一個吉祥。你要殺我的那晚,其實也想殺吉祥吧,可惜紫衛沒能找到她,她失蹤了。她看到你為璇璣殺了上百人,必定想到你不會放過她,所以她躲起來直到今晚。”
“隱在牢里的探子看到我救了璇璣,以前如意對璇璣好,太后還能當如意xing子良善,今日我為她殺人又說明什麼?你約我到這碧霞宮,是為了給我一句提點,因為我救了她,你便代她把這恩惠還清......你果然愛她。”
晶亮的眼睛慢慢黯下去,淚水一滴滴滑下,如意終於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嘶聲痛哭起來,“可是你始終憚忌我會害她!我不會害她,你不知道她至於我來說算什麼!你也不知道你至於我來說算什麼!”
龍非離慢慢轉過身來,眸色泠泠冷冷,不耐道:“剛才你說什麼龍昊?”
“皇上,你信有再生嗎?若對了人,廝守過,那麼也許不會有來生的糾纏,若從來沒得過,甚至是含恨而死,那麼有些人也許便有了下一世。”
如意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裳,那上面是數道暈開了的污穢噁心的鮮紅。
“你當處待如意好,你沒想過為什麼嗎?難道你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似曾相識的夢嗎?”
“在你熟知的傳說里,龍王的正妻是龍後紫蘇,但他愛的卻是另一個女人他的側妃莫琮。”
“龍王想補償紫蘇,所以轉生以後,他待她好了十四年,後來卻偏偏再遇上莫琮,於是,他也再次愛上她。”如意緩緩跪伏在地上,側頭凝著眼前眉宇緊鎖的男子,哽咽道:“溫如意死過一次,記起了些事qíng,你呢,龍昊,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來?”
“你說你是紫蘇?”
龍非離眸光越發暗沉,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如意坐在地上,那抹頎長孤傲遠去,視線焦距終於成點,淚水不息。
“如意服毒身死一刻,我進了她的身體,有了她的記憶,我知道那也是屬於我的記憶,我本就是如意的一部份,很快我又記起了前生的事qíng,加上到你身邊之前的經歷,龍昊,龍昊,你明白背負三生的記憶有多苦嗎?
“我怎會害她,她雖然是莫琮,但她也是......”
聲音破啞,再聽不清如意最後說的是什麼。靈魂很輕,朱七卻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鏡中鏡外,為何不是水月鏡花,她跌倒在地,摸著雙頰的手顫抖厲害。怎麼會這樣?紫蘇的故事不僅僅是個傳說嗎?現在這個女子......她是紫蘇?
不,一定是有什麼地方錯了!
400她的身體
鮫人宮殿,那以往在腦里閃過的零碎片段,她果真是龍王的側妃莫琮?
她一直心傷紫蘇。
這到底算什麼?前一世奪了紫蘇的幸福,這一生又再次搶走轉生的她的幸福。
腰斬......所以才會有現在的報應嗎?朱七蜷縮在地上,一瞬,萬念而灰。
局一道聲音冷冷響起,“阿七,起來。”
“流景,你回來了。”朱七笑了笑,身子依舊一動不動。
流景冷冷盯著溯鏡,唇角微勾,突然,伸手一揚。朱七隻覺眼前光亮閃過,溯鏡里的影像全數消失。
百“你做什麼?”朱七一驚。
流景睨了她一眼,突然席身坐到地上,“看了傷心,看來做什麼!”
“流景,我不想說話,你別惹我吵架。”
“哦,學別人玩憂鬱來著,也罷,阿七,給你靠一靠。”流景拍拍自己的腿。
朱七愣了一愣,臉皮一繃,苦的居然還能跑出點笑來,很少看到這個樣子的流景,當然,她與他之間見面的次數也不多,但很熟悉,因為它也是......她的小láng。
奇怪的láng。當小láng的時候很溫馴,最起碼對她——喜歡黏她,會舔她親她。變成人了,便酷得拽得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