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如果這個小海如雀兒般被人殺死,你下一個人選依然不會選我?”
“……是。”
“秋長風,你好殘忍。”
“你並不是第一次知道。”
“你為何連騙我都不肯?”
“我不騙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朋友……”
優雅驕傲的水若塵哭聲如孩童,嗚嗚咽咽,繞耳不絕。我緊扶著木桶,緊屏著氣息,不敢動,不敢響,只盼著立在牆外夜半敘話的兩位是合是離是愛是恨早早做出了斷,也好讓小海得以早一時回到暖香的被窩內好眠。
終於,在又一氣的低泣嘆息之後。“我言已至此,你如果還不能想開,我也哀莫能助了。今後請不要再就同一個話題找我,天晚了,早些歇息罷。”
“長風!”
“放開。”
“長風……”
“放開。”
“我恨你!我恨你!”
我長舒一口氣,女人跑開,男人亦走了,小海可以自由了……
“小海丫頭,起這麼早?”
婁攬月。
原來,夜深如墨秋涼如水的時分里,牆內聽戲的人不止小海一個。我轉回身見禮:“婁公子,早。”
婁攬月先自一怔,旋即又摸著下顎掀唇起笑:“你這個丫頭,可真是越看越有趣,越來越得本公子的意,要不要考慮做我的丫頭?”
“稟婁公子,奴婢懶,喜歡呆在一個地方不動。”
“對長風仍是如此忠心?方才的話,你不是都聽見了麼?”
“稟公子,奴婢什麼也沒聽見。”這人是秋長風死黨,誰知會不會替他滅口?
“你這丫頭,到底是聰明還是呆訥呢?”婁攬月探手,抓起我肩上一綹由頭髻里散出來的長髮繞在指間,“小海,做本公子的丫頭,每月十兩銀子的工錢哦。”
……十兩銀子?本想後退的腳,被這幾個字勾住:那便是說,我在這邊兩個月才能拿到的錢,那邊一個月就能拿到?……唉,如果他早點有這樣的提議,小海手上的積攢一定會更豐富,可惜唷……
“怎麼樣,海丫頭,你若同意了,明天我就向長風要你過來?”
……可惜啊,真是好可惜。“稟婁公子,小海夜間說過的話向來做不得准。”
“呃?”
“小海通常對夜間說過的話見過的事,第二日醒來以後便忘得一gān二淨,所以,您不妨明早再問小海,小海那時再答覆。”確定自己與那每月十兩銀子的美差無緣,我退後了幾步,順便從別人的手內帶走了自己的頭髮。
“有這等的事?”月色下,婁攬月調起了唇角,是壞壞的笑意,“放心,今夜的事,你如果忘了,我會提醒你。何況,長天也可以幫忙。”
長天?順著他的眸光,我看到了不遠處立在丁香樹下的一道巍拔形影,雖然半張面目藏在枝葉yīn影之下,但也只能是長天公子。寡言冷xing的他,是哪種qíng形?如婁攬月一般多事地好看人戲?還是如小海一般無辜地被迫窺人隱密?
“如果小海因為聽了一些話急於回房大哭一通的話,長天應該是你的天涯淪落人,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果長天需要飲酒澆愁,為兄也樂意捨命陪君子。”
婁攬月這話,是對兩個人說的,小海與傾天。但顯然,傾天與我一樣,並不打算領qíng,小海我是戀著不能睡上兩個時辰的暖被急著溜回房去,傾天則是撇下一聲冷哼,縱身消失。
我鑽進被裡,沒多久便睡得結結實實。這夜的事,影響不了一個貧窮丫頭對舒適生活的追求和貪戀……卻影響了幾人的一生。許多年後,偶然憶及這一夜,才明白上蒼早以以自己的方式為每人寫好未來,只是,世人多愚,有時最愛自欺其人。那時,有人棄qíng於天涯,有人對面如陌路……
……
“昨夜睡得不好?”頭頂,傳來秋長風意味不明的問詢。
我搖頭,一手掩著嘴,一手高舉浸了山泉水的棉巾,“請公子……呵……淨面……呵嗯……”呵欠聲不爭氣的由嘴裡噴薄不停,我甚至想像得到秋長風正眯著眸算計我每個呵欠需扣除多少銀子才算適宜,任小海心疼懊惱也無濟於事……周公爺爺好愛小海哦……
“傻丫頭?呆丫頭?髒丫頭?笨丫頭?”
能感覺手裡的棉巾被沒有好氣的抽走,但,是誰在我耳根下面換著法子的喚?我想睜開眼看個仔細,無奈,周公爺爺委實太青睞,眼皮背叛不聽小海調遣,用腦袋找個還算平坦的地方,睡去先……
“……長風,你在做什麼?”
“……你的眼睛不會看麼?”
“……我的眼睛看到了,但我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由此可見,你做人很失敗,連你自己都取信不了……”
“……小海這個丫頭,會是第二個雀兒麼?”
“……我不記得自己有滿足閣下好奇心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