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的丫頭如此懂得心疼主子?”
“公子過獎。”咭咭咭,看得到,吃不到,饞死你,咭咭咭……
秋長風好像聽到了我心裡的怪笑,墨眸一明又一暗,唇角一抿又一挑,上軀微微前傾,“我的小丫頭,你以為本公子當真不曉得麼?”
……呃?
“本公子不是頭一遭受傷,傷口合愈之前不能沾染海腥,這一點,本公豈會不知?”
對啊對啊,那是怎樣?
“本公子受了傷,宴會又適逢此時,對著滿桌珍饈美味不能就食,這滋味不好受罷?”
是啊是啊,當然不會好受……啊啊啊,小海明白了!霎時,眼前這個露出狐狸般笑容的主子,成了道道地地的惡魔!
“本公子看得到吃不到倒不打緊,反正本公子傷好以後想吃隨時可吃,對不對,小海?”
狐狸主子!不良主子!惡魔主子!嗚嗚嗚,小海招誰惹誰了,怎就攤上了這樣一主子?可憐的小海……
“長風,既然你執意等的端酒布菜的丫頭來了,還不趕緊敬諸位一杯?”
哇,這是在命令秋長風罷?能夠命令這隻狐狸的人,是哪位大神?小海因為要急著要開眼見識,忘了丫頭的規矩,堂皇皇抬了頭便向發聲處望過去——噫,高踞正央的,是老了幾號的秋長風?
“笨丫頭,低頭!”
如果在秋長風頜上粘上兩把鬍子,額上畫上幾道皺紋,就該是這般模樣了罷?就連那雙眼,也像是兩個巨大的漩渦,雖隔了恁遠,仍能感覺得出能將人吞噬其內的危險……
“呆丫頭,把頭給我低下來。”秋長風在我耳邊切聲低叱。
……冷!半尺之內的惡寒讓小寒打個冷顫,亦意識到了當下處境,我,小海,一個奴婢,竟然直剌剌盯著正中主位上的貴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長風,這就是你新收的丫鬟?”
“是,爹,一個不懂事的笨丫頭,回頭孩兒會好好教訓她。”
我捏緊手中銀箸,緊耷著腦袋,後悔不迭。這是我第一次聽見秋長風貶損而沒有在心裡回罵,適才的小海,委實是大意了。
“能讓長風棄了恁些豐艷美婢不用執意選她來侍奉,這丫頭必然有過人之處罷?”在秋長風側桌,有個笑嗓揚起。“難道,這丫頭的好處只有長風一人知道?”
這人……我不能明目張胆的轉身去看,但那邊傳遞來的,絕對不會是令人舒適的氣息。那種毫無溫度的冰冷,甚至和秋長風人前一張臉人後另張皮的兩面作派不同,不是笑語溫潤就可以遮掩的。
“哦?以堂兄異於常人的好眼力,你倒幫小弟看看,這個丫頭哪裡過人了?”
“長風如此大方?為兄如果拒絕倒顯得不知好歹了是不是?來,丫頭,到本侯身邊來,本侯要替你家公子看看,你哪裡與眾不同了?”
“堂兄,你誤會小弟的意思了。”秋長風的聲音內,揉進一點寒,一點yīn,一點……小海難以名狀的東西。“這丫頭我用著還好,並不打算讓人代手調教。堂兄的習慣,小弟並沒有效仿的興致。”
“是麼?”右側笑語依舊,“為兄希望,為兄所有的習慣,長風都不屑效仿才好。”
“小弟謹遵教誨。”
“長風,你到底要為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làng費多久?為父要你敬各位一杯,你可聽見了?”
嘖嘖,這父子兩人,可真是父子連心吶,長成一個模子也就罷了,話風尚如此肖似,佩服佩服。
“呆丫頭,將杯子舉起來,本公子要敬諸位貴客的酒。”
他敬酒,我舉杯?我瞪了他完好的左掌。他的右手殘了……哦,更正,是傷了……話說,好遺憾咩……總之,右手傷了,另只手總還好好的罷?
“小海。”他俯我耳邊,切齒的力度讓善良小丫頭為主子擔憂起他一口白牙的安危。“以兆邑風俗,在酒席間,單以左手舉杯乃對人的大不敬,不然本公子何必要你這個蠢丫頭來給我丟人現眼?”
啐,不早說?我腹誹完這個奇怪風俗,放下沉甸甸的雙銀箸,執起巧透透的白玉杯,雙手平舉到了公子唇際,眼睛自然也無意識的投了出去:噫,對面人那個笑得如一隻才偷完母jī的huáng鼠láng的好看公子哥兒是——全城相公小侯爺?他來了,紀山會不會跟著?那傢伙還欠小海幾頓許好了的吃食呢……
“看來,這個月的月錢你是一文也不想要了。”
怎麼可能?我打個激靈,眼觀鼻口觀心,馴服乖從的丫頭來也。
第二十三章
豪門家宴,不過如此。
只不過,所上的佳肴數量多了點,氣味香了點,花樣新了點;參宴人的衣服穿得考究了點,笑得虛假了點,說得囉嗦了點。還有還有,那些跳舞女子身上的布料少了點。
在巫山上時,曾有人告訴小海中原漢民現為大隴皇朝,民風開化,縱然是大家閨秀,也不必似前朝那般足不出戶,著裝亦可大膽直露,盡現女子窈窕身段。這府里的女眷,秋長風不老的老娘穿得既沒有包裹得一絲不露,亦不失優雅得體。楚家姐妹著衣風格亦作如是。而秋長風老爹的幾位妾室與那六位美婢便對布料節省多了,脖頸以上有一大塊明晃晃在人眼底招搖,chūn色撩人吶。說起來,不管民風如何,男人們私心不變,屬於自家的東西還不是嚴嚴防著?
“傻笑什麼?那隻紅燒rǔ鴿不錯,搛來給我。”
當然不錯,單是看,就是能讓人口水在舌間bào動,嗅來更是食指蠢蠢yù動,夾著……看著滑嫩香郁的鴿ròu沒進公子口內,我為這隻已經往生的rǔ鴿大抱不平:此生投身為鴿子任人宰烹便也罷了,還落進秋長風的肚子裡,可謂悲慘的極致。再說,滿堂妙舞美人艷不勝收,這人的眼睛和心思就不能換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