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國君!”
“小海!”
身上的重壓之物被掀離,我甫透出一口氣來!卻……被眼前景象愕住。
盈寸間那張臉,顏色蒼白!雙目緊闔,唇泛青紫。方才壓住小海,或者,護住小海的,是他,秋長風?!他為何要做這種事,他明知我有巫力在身……
“小海,秋公子是風寒入休,你快扶他進車轎調息。”馮婆婆在我耳根上提醒。
“……是,風寒入體!快進車轎調息。”我念念重複,仍拉不回震愕中的心神。他為何要做這種事?他明明知道的啊,明明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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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寒入體……怎麼可能是風寒入體?
蠱家術力由來就比巫術更要來得yīn邪。受巫水所襲者,普通凡人化身為冰,中低巫者巫力盡失,若非秋長風一身深厚渾遠的內力,此時的他,已是……不堪設想。
“你明知道,明明知道……”就算不知道,我也從未想過,那個能將小海護在身體之下的人,是他。怎麼會是他?怎麼能是他呢?
“小海,你已為他驅去‘風寒’他無事了。”馮婆婆輕輕攬住我。
“婆婆,怎麼會是他?怎麼能是他呢?”
“小海……”我的顫慄,婆婆感覺到了,她擁緊了我,“你在害怕是麼?你怕他對你太好,你便逃不開了是麼?”
“不能是他的,婆婆,不可以是他的!”
馮婆婆是這世上最了解小海的人。我的顫慄,我的無措,的確源於懼怕,最深切的懼怕。
那麼久以來,我都把秋長風放在那個冷血寡qíng的位上,糾纏也好,親近也好,對他,對他每言每行,小海都有最合理的解讀和詮釋,而且,深信不疑。但是……他為何要做這樣出人意表的演出?為何要做擋護小海的那個人?為何?
他對小海戲弄嘲耍,我可聽而不聞;他對小海輕賤蔑視,我可視而不見。我不介意他將深睡的小海扔到冰天雪地,不介意他在小海受人挾制時渾若無事,甚至,他可以在小海面臨危境時置之不理,掉落深淵時落井下石……”
惟獨,他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唉~~馮婆婆為她的小海嘆息了。
更遠的嘆息從幽邈夜空傳來,我知道,那是小海自己心底的聲跡。
懼怕著,掙扎著,逃避著,無奈著……的我。
在瞌睡蟲不遺餘力的勾引中,小海腦袋垂歪到chuáng沿,本想著就此向睡意示弱,卻讓來自鼻尖唇角的搔癢叫回。
睜開眼,正與秋長風的墨眸盈盈相對。
“看護本公子還要打盹瞌睡,真是不合格的丫頭。”他道。停在我鼻上的手以輕捏為罰。
我仍保持著先前以頰側躺的姿勢,未言未動。
他的眸睫距我如此之近,近到我可以直望進他睛瞳深處,我看得見他此刻隱藏在墨色後的綠意,看得見他淡然幽漠之後的笑意,還看得見他平寂靜瀾下的……qíng意。
“你喜歡小海麼?”
他眸光一閃,“臭丫頭,你做夢了是不是?”
“如果你不說,我就當你不喜歡,還會把你過往的所有親近都當成一位公子哥兒對小婢的狎戲調弄,還會……”
“……傻丫頭,你當本公子很閒麼?”他大掌繞我頸上,將我唇兒送進他嘴裡,細吮慢吻,“如果不是喜歡,怎麼會這樣吻你?”
“公子哥兒對暖chuáng的丫頭都可以這樣吻……”
“笨丫頭,你可見過我有暖chuáng的丫頭?”
“公子哥兒對紅粉知己也可以這樣吻。”
“蠢丫頭,你倒給我找幾個紅粉知己來看看。”
你去青樓jì館的時候我又沒有跟著,如何找?”
“……臭丫頭!”他咬住我唇角,“我的確不能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去過那些地方,但本公子的潔癖你會不知道?你以為,我會允許她們碰我?”
“那,你真的喜歡小海?”
“你不必一再qiáng調。”
“為什麼會喜歡?”
“那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喜歡小海讓你很不喜歡?”
“臭丫頭!”他另一隻手臂倏然將我攬抱上榻,討過一個且重且深的吻過後,“聽你的語氣,你似乎很得意!”
不得意。但是,如果逃避無用,面對又如何?我只是……想試試。
他將我裹進他的被裡,密密實實抱住,“那些巫人沒有傷著你罷?”
“不是巫人。”
“嗯?”
“是蠱人。”我閉了眸,倦意濃濃,瞌睡蟲兒又興風作làng,“他們是比巫人更厲害的蠱人,你要小心……”
“想睡就不要說話了,真不知誰是病人。”一個落在額頭的吻,伴我睡去。
在那一日到來之前,不妨如此,不妨如此……
秋長風的傷勢,使我們西衛屬國境內的第一道重鎮衛水城停頓了些時候。他身份不同往日,對外,自然說國君偶感風寒,暫事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