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海還是妄想,小海還是太低估了男人的心和志。
一片滄海,抵不過富貴雲煙,一片滄海,抵不過萬水千山。
只是妄想,一直都是。
“小海!”蒼山接住我虛軟的身子!急切道!“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從來都是真的!”
真的……在說的當下是真的,已經不夠!我擦去被瞬間涌堵上胸口方寸的無助、悽惶、悲哀以及那千萬種揪扯bī出的淚,看清他的臉。在那個剎那,我竟然難以分明,沒有面具的他,和戴著面具的他,哪一個更真實?
“你說你喜歡小海,是真的?”
“是!”
“你說你要帶小海逃離巫界,是真的?”
“是!”
“你說要和小海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生兒育女,是真的?”
“是!”
“如果那些個當時我都答應了你,當時你就能隨我走麼?不管什麼巫族,不管什麼蒼氏,立刻就走麼?立刻麼?”
“小海……”
“你未赴兆河之約,除了你祖母的不放人,沒有其他因由麼?沒有麼?”
“小海……”
夠了,就算只是短短的遲疑,就算只是片刻的作難,足以讓我知道,小海只是小海,小小的滄海!小得替代不了任何事,小得只能在男人的雄心壯志畔芶延殘喘……
“小海,小海!小海!”
小海明明不是那樣脆弱的小海,小海明明是如雜糙般頑qiáng存活的小海!但為何!這一刻,我撐不住這個身體!撐不住一直以來賴以生存的意志……
秋長風和蒼山聯手,殺死了小海。
在降服於黑暗的吞襲那刻!我如是想。
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錯在將蒼山當成了生命中的退路。
秋長風的傷害,早有預料!早有綢繆,和他最歡好的時刻,我一直準備著的,也是決絕那一列的來臨。儘管真正來臨時,遠比想得要痛,要苦,但早已放在心底的暗示告訴小海!可以挺受,可以度過,可以忘卻……於是,我真的可以。
而蒼山,如果他在兆河邊拉了我就走,如果那一年他赴了兆河的約定!秋長風便只是小海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我向蒼山靠近,是出於本能,只因為我一廂qíng願地把他當成了巫山上的陽光!當成了冰雪中的那頂糙廬……
秋長風志凌天下,秋長風心在四海,秋長風另有憐惜,秋長風為人夫父……那時那刻,我一再告訴自己,得不到秋長風會部的心,並不是小海不夠好,只是這個人不對。
因為,還曾有一個人為小海全力以赴,還有一個臭山頭時小海毫無保留的喜愛。蒼山,是我為小海安排在生命中的退路,就算不能攜手,就算已經曉得他從來不是自己設想的那樣直白簡單,他仍然是心裡的一步退路,一步只為證明小海也值得別人全心全意的退路。
如今,那退路塌了。
蒼山沒有第一時內帶我離開巫山,是因他在外界另有旁務;沒有在兆河邊上帶我離去,是因其時更重要的事等候待理:沒有赴兆河之約,是因雜務纏身;和我共赴皇帝之邀,也不是我以為的也是他說過的共經“刀山火海”……
我一廂qíng願地把蒼山視作救命稻糙,一廂qíng願地以為可以共赴未來……一廂qíng願的報償,終至心靈塌落,萬劫不復。
這是報應。這是不愛一個人卻要牽住一個人的報應,這一個不愛一個人卻想要人愛己的報應。一如蒼天,一如秋長風,都是小海該承受的報應。
“他就真值得你這樣?你愛他竟然有如此之深?小海,小海,小海……”
“我不想讓你為我如此,卻寧願你是為我如此,小海,你的狠為何只對我一個人?”
“……你接二連三的病倒!都不是為我,小海,你的心裡到底如何想我?我們共同分享的那些甜蜜對你來說當真毫無意義?”
一時如火烤一時如冰窖的煎熬中,榻前的絮語不曾斷絕,我曾想睜開眼應答話者,因他的話並不準確。只是!力不從心。或者,是不想讓力從心?
“你守在這裡做什麼?她不想見你!”
“滾開。”
“該滾開的是你!”
“我說,滾開!”
偶而,榻前還有爭吵!雖然很吵,但我無力阻止,直到一個清越嗓音悠悠揚起:
“二位是嫌她的病不夠重麼?索xing開打如何?反正也不怕傷著她。”
每值此時,爭吵就會淡去!絲絲苦意由唇間滲進嘴來。“快醒過來罷。雖然看著一群自詡不凡的男人為你爭風吃醋很有趣,但我不想伺候你呢,可是你不醒,又只能我伺候你,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你居然長得是這副樣貌。”
如果榻前沒了絮語,沒了爭吵,便是這個聲音一逗在耳跟上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