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這個老頭子似的笨?晚飯時我特地在他們粥里加了足量好睡的藥,就那天從鄰村huáng大夫那處為你開來的……”
“墟,別吵!”
睡在外側的管艷翻了個身,抱住我,睡息平穩繼續。
“……這兩個人的身段差不許多,哪個是?弄錯了咋辦?”確定了無事,竊聲再起。
“蠢老頭子,不會兩個都要啊?各放她一大碗血,總不會錯罷?”
在兩隻手向我臂上探來時,我半坐而起,而管艷也不緊不慢地起身,“二位,有事麼?”
“啊呀!”有兩張憨實而孔的老翁老媼夫婦“咣啷”將手中油燈摔在地上,厲聲尖叫。
門被推開,蒼山與秋皓然衣裝整齊地踱了進來。想來,他們也早早食出了晚餐里的異味,加了提防。也對,如果輕易被一對平凡的農夫農婦給暗算了,恁多年的江湖和皇家飯也就白吃了。
“說罷,怎麼回事?”將那對夫婦點了麻xué委在地上,蒼山挑腳坐於二人之前,問。
老翁老媼一逕哀告求饒半晌,卻無一字正題,被失了耐心的秋皓然一腳踢翻,“再羅嗦,割去舌頭!”
不愧是皇家出來的,這氣勢,端的不一般。
“是是是,小老兒什麼都說,什麼都說……幾天前,咱們跟自家門前揀到一張紙,上說,天神憐憫眾生,特派了天女降世,天女身上的血,可讓咱們凡人長生不老,還細述了天女模樣,就跟這位姑娘……”
老翁指著未戴帷帽的我,“就是這位姑娘啊……小老兒見到天女了啊……”
老媼雙眼貪婪望我,“天女,您是上天派下來救眾生的,咱們……咱們夫婦都有大病,您慈悲慈悲,救救咱們罷,您是天女啊,給咱們兩口就行,不然一口也行……”
“無恥!”管艷揚手,將老媼劈倒在地,猶不解恨,再掀足將人踹了出去。
蒼山置手兩人頭頂,洗去所有相關記憶,使其陷進深睡,而後,面帶yīn冷道:
“看來,當真不能太仁慈。”
“臭山頭,是大巫師他們?”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之前不將你公之於眾,是不想他人分了他們的渴想。如今眼見自己的貪yù無望,就將你推到這風口làng尖上,著實歹毒!看來,我的確不能再與你們同行,我需回去處理一些事,以防他們害了川姨。”
是,這正是我要說也想做的,娘雖術力高qiáng,但心太善良,就算有蒼氏首和恚shòu,也只怕防不勝防。我撐起泛涼的手腳,輕抱住蒼山,“一定別讓那些人害我娘,一定。”
他輕吻我額頭,“你前途也一定小心,還是將臉變一下。皓然……”
“我明白。”秋皓然頷首,“我會保護她,你萬事小心。”
互道珍重後,蒼山以移形術速返巫界。
我也失去了看山看水的興致,本想縮地成寸早一日接回婆婆,秋皓然忽道:“小海,想不想看看人生百態。”
“人生百態?”
“他是想讓你看一下,人們會為了你的血做一些什麼樣的事。”管艷道,“就像有些人為了什麼藏寶圖、武功秘笈會做什麼一般。”
接下來,我的確看到了。
我和管艷,都扮成粗壯男子,一路行來,所睹所見……喪心病狂。
所有面容俏麗的妙齡女子,無不成為諸人覬覦所向。在一家飯棧,我眼看店家在上菜之時,陡地從袖裡取了一刀,割傷一白衣女客的臂,張口就往那道傷口叮吸上……
就連偏女相的男子,也未能倖免。幾位懨懨病者跪倒在一清俊書生膝旁,祈求賜血療身。書生尚在懵然,已有粗壯男子撲來……
但這些,猶不算什麼。
一家破廟門口,一貌美女子無力俯臥,臂上腿上傷口崩現,痛苦呻吟。而她四邊,跪著一些人,邊訴著一腹苦衷,如一身重症難治,如長年苦痛難捱……邊直接以牙咬破她身間完好處,吸得一口紅艷……
這是個什麼世界,這是一群什麼人?儘管,我救了那些滄海的替罪者,儘管,我罰得那些貪婪者將一世痴呆。可是,所見的,睹的,那些如惡魔一般將最卑下最yīn暗最醜陋彰露出來的人群,仍使人夢魘難斷。
“小侯爺讓你看那些,是讓你更了解人xing罷。不是只有巫界的人有顆貪婪心腸。”管艷執我手道,“也不是只有外界的人有野心萬丈,你如果想尋一方淨土,可說是奢望。”
“是麼?”
“我早就知道了這點,所以,只能讓自己的心維持清淨,至少,我心尚是淨土。”管艷豁達一笑,“小海,別失望,人生本就多而,有醜惡,自然有美好,接受就好。”
“這事必定已經驚動了朝廷。”秋皓然劍眉深鎖,“若任此惡化蔓延,必釀大亂。如果朝廷溯本究源,查出禍首為巫界中人,舉兵剿滅巫界亦不無可能。大巫師諸人的歹毒居心,不止是對你。”
“有平息的法子麼?”
“阿山回巫界,必有所為。我會先向皇上稟明此事仍巫界失勢之人造謠生事,看龍意如何。待阿山回來,再一起商量應對之策。”
我突然慶幸有友如斯,慶幸這些事與他們共同經歷。
若我一人目睹那些醜惡之狀,就算不會心xing成魔,也會使血流成河,而那,正是大巫師諸人所樂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