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聽話地,他點了點頭,按我所指,悶頭走了過去。
甫把血跡的走向掉轉,語聲竟音自後門外響起。
我隱了身形,看那一群天之驕子一面以唇舌互換機鋒,一面按血就步。不多時,陡聽得田管事那廂高嗓驚叫:“娘呀,這是團什麼東西,血糊糊的!”
每人的腳步驟然加快。
事出之點,田管事正悚指著一團縮在假山dòng下血ròu模糊的物什,顏色赫變。
“原來,又是這東西。”秋皓然掃娣一眼,“不知何時起,這後院最僻靜的地方,成了huáng狸們的天下。這一隻,又是在外面被人打傷的可憐東西罷?田管事,抱著它到外面找一家上好的shòu醫館好好醫治,好歹,也是一條xing命不是?”
田管事百個怕,千個不願,也沒膽違抗小侯爺的命令,抱起“血團”,膽顫心驚地為懷中物求醫問診去了。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驚懼,他出得後門一刻鐘後,血團會消失,他也會對自己有一個合理解釋,欣然轉回府門。
障眼之法,概莫如此。最值得稱道的,還是秋皓然的應變能力。
“各位當吸取教訓,勤察府內巨細,別像小弟,讓那些東西鳩占鵲巢,還引得事務繁忙的各位興師動眾地上門白誤工夫。”
“不愧是將與巫族首領聯姻的人,皓然果然不同了,讓為兄好是羨慕。長風,你可見過這位巫界首領的仙姿玉貌麼?”
這隻大猴子,好是厲害,一下子便聯想到了巫界首領身上。且入了山空手而歸有違他素來風格,捉不著叛逃的奴婢,順嘴挑撥亦不為過。“今後,巫人與咱們成了親威,長風你手下可要留qíng了呢。”
秋長風聳肩不語。
秋遠鶴笑意不減,告辭。與他同來的水若塵尚駐原地,注視秋長風的眼睛內眷戀qíng濃,他已行出十幾步,半轉身量,溫聲道:“若塵,不走麼?”
水若塵再膘一眼秋長風面無表qíng的臉顏,貝齒咬唇,“你別後悔!”
甩身疾步,隨上秋遠鶴,頗顯親昵地並肩偕離。
水若塵,枉有個jīng明腦袋,為激無qíng人,竟敢與秋遠鶴糾纏,怎不去想想那廝可是她能掌控利用的?
“長風,遠鶴走了,難得你有閒暇,喝一杯如何?”
“的確難得有閒暇,若非著實忙了點,也不會發現我家那個丫頭也不見了蹤影,她可住在你這裡?”
他問的,是小海?
拜他所賜,這些天我每隔一日要到太后跟前接受禮教薰陶,還要處處提防他故伎重施,卻是再未見他人影在宮廷出現。我從不相信我在大苑公府時從未見過形跡的費家兄弟是為了替秋夫人cao持壽宴。他們忙到這等份上,必然有一堆了不得的“大事”cao理。
“這是怎麼了,長風也向我要丫頭?難道大家當真以為小弟我有收藏別人丫頭的習慣?”
“小海。”對方談笑風生,秋長風面靜無瀾,“不管她是大苑公夫人的義女,還是我的丫頭,我想知道的是,小海這個人可在你府中?”
他直接點出“小海”,擺明是不給秋皓然任何cha科打諢的機會。
“長風,你不是告訴過我,小海於你,只是一個丫頭而已,你曾不准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她。現在如此深究,又是為了什麼?”
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也是我的暗示之一。他身邊的費家兄妹對我和他的事太熟悉,為不混淆他的回憶,我不讓他聽任何關於小海兩字的事跡。
“……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秋長風鎖著眉,居然在秋皓然面前顯露困惑,“不准提起,只是覺得沒有為一個丫頭làng費時間的必要……”
“長風……”
“我不會對她如何,只不過是為了消除心中的一些迷惑。她確實住在你這裡?”
“就算……是罷,她……”
“她當真要做你的妾室?”
“這……”
這只可惡小猴子,不是最伶牙俐齒的麼?這當下支支吾吾個什麼勁兒?
“長風……”秋皓然面有遲疑,但終是目光一定,道,“我很喜歡小海!”
秋長風眉間略緊。
“像咱們這等樣的人,碰到一個不把你的地位爵街放在眼中的人的可能,幾乎為零。我們周圍不會少了簇擁的成群,我們可被人眾星捧月般地恭敬,但他們簇的擁的恭的敬的,是大苑公公子,是阮陽侯爺,從來不是我們這個‘人’。小海,她……”秋皓然唇畔勾笑,“不管我是武生,是小侯爺,她都是一張面孔,想罵時會罵,想打時會打。甚至,我想過,如果我是一個乞丐,她仍然如故。如此鮮活,如此生動,這樣一個人,我很想抓在手心,很想……”
這……算是表白?應該是小猴子為氣秋長風存心賣弄的伎倆罷?
“長風,這些話,我本不想在你面前說,既然說了,便為讓你明白,我所說的要娶小海為妻的話,是由心而發,絕非戲言。”
如此鄭重其事的全城相公,如此面色凜肅的小猴子,當真教人納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