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的。當今天下百姓既然認為我是正義勤王之師,我何妨順水推舟?與皇上、太后虛與委蛇,又何嘗不可?”
“你怎知太后不是料定你這般的心思才宣你進京?你進了京,還以為那裡是你大苑公公子的天下麼?”
“有小海陪著啊。”他將睡熟的兒子從我懷裡抱開,萬般小心地放進小榻,手不老實地鑽進我襟內,“如果不讓你陪著,你說什麼也不會要我去。那,你就陪著我好了。”
番外之父子相輕
“秋觀海,昨日布下的功課完成得如何?”
“還可以。”
男人已經走到主案前的腳步倏然迴旋,“什麼叫還可以?”
“就是還可以。”側案後,因為男人進門立身相迎的小小少年,眉如長劍,目似澄湖,俊美如天斧神工的瓜子臉上稚氣未脫,神態卻矜持淡漠。
“你的‘還可以’標準在哪裡?”
“還可以的標準,就是父親要求的標準。”
“秋觀海!”
“觀海在。”
“你以為為父不能拿你怎麼著是不是?”
“父親的確不能拿觀海怎麼著。”
“你……”男人隱在寬袖內的指掌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一記巴掌醞釀了多時……不是不敢甩出去,自己生的,打個千百下把屁股打爛都是天經地義!而是……他不得不想到最近一回打了這不孝子以後,所經受到的——
“我兒子聰明到神奇仙驚,把你jiāo給的文武課業完成得鬼哭神泣,你為何還要打我兒子?你憑什麼打我兒子?嗚嗚嗚……可憐的兒子……臭狐狸……”
那個臭丫頭若只是向他哭向他叫向他吵向他鬧,他忍一忍,哄一哄也就罷了,事qíng的關健是,她哭過叫過吵過鬧過以後……不理他。
上一次,他也不過只是在這不孝子的屁股上落了五巴掌,臭丫頭就自發以十倍計算過後,五十日沒和他說一句話!一點也不體諒他是多不容易才攢了半年假期和她親誠相守……而且,令他駁斥不出的是,臭丫頭說得一點無錯,不孝子聰明至極,jiāo下去的課業,不管如何繁複,如何艱澀,都能完成得無可挑剔,不愧是他的種……那是另一回事!任他如何,也不能容忍他對老子不敬!
“秋觀海,你以為有你娘為你撐腰,為父當真不能把你如何?”
“父親不也是以為把觀海從娘身邊帶開,娘就疼不著觀海了麼?”
“你……”不孝子!不孝子!
……打下去!打一巴掌,只打一巴掌,再設法不讓臭丫頭知道就好……可是可是,這個不孝子一定會告狀,臭丫頭早晚還是會知道,早晚還是會鬧……
“嗬,兩父子四目相對,好感人的父子qíng深吶。”書門外,閒閒踱來一人,對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見怪不怪,尚有興cha科打諢。
少年捧袖微揖,“侄兒見過阮陽王叔。”
“觀海免禮,好懂事的孩子,真是招人喜歡。”秋皓然摸了摸長著一張冰樣小臉的腦瓜,違心道。
男人冷問:“你來做什麼?”
“我不能來麼?”
“能來。”見他一臉閒閒無事,一肚子的悶火倏爾尋到施發處,“既來之,則安之,案上那些奏摺是昨天八百里快馬送過來的江南急件,有勞了。”
“……呃?”秋皓然忙不迭搖頭,“您誤會了,誤會了,皓然此來,只是為了向您討個假期,您可記得,您承諾過浩然,您返京那日,就要給浩然三個月長假……”討假為次,觀戲是主。這父子兩個為了一個女人,作對了十年,暗流洶湧,好看好看,看一回,笑上半年。
“忘了。”
“……什麼?”
小小少年俊美如雕的瓜子臉揚起,替父作答:“父親說,他忘了。”
“什麼意思?”
少年耐心十足,逐字詮解,“忘了的意思,就是想不起來了。或者,壓根兒就沒有說過,是阮陽王叔您記錯了。”
“秋觀海!”秋皓然有感嗖嗖火氣有自腹內躥起,再由眼耳鼻唇外延之勢,“你這是在替你父親說話麼?”
“是,阮陽王叔。”
“……”這麼誠實的孩子是誰家的?“你忘了你爹是如何待你的?把你和你那美麗娘親分開,遠隔千里,一年也就能見一次面,時不時還要經受他嚴罰厲懲,你忘了?”
“沒有忘。”
“那你方才是在做什麼?如此不貼心的老爹,還要他做什麼?”
“再不貼心,也是老爹。”
“……”
男人劍眉悠然一動,“阮陽王,那些奏摺就jiāo給你了。秋觀海,敢不敢與為父賽馬比劍?”明面的教訓不能動於拳腳,何不另尋機會?授武傳藝,磕磕碰碰在所難所,臭丫頭總不能說什麼了罷?
“願意奉陪。”
“走!”
父子兩人一前一後,昂首闊步。
“哎,哎——”秋皓然拉住大的,扯住小的,“你們父子不能如此不厚道!”
男人輕哼,“你的禮節呢,阮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