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兒!”她翻身而起,顧不得去魂魄新入軀體那刻的巨大眩暈,只曉得去找那個男人。
紅衣判官大掌在她眼前一撫,去了她眼前蒙蔽,使她得以看清了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容。
“他飲酒過量,又中了chūn毒,必定燥熱難耐,或許,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跳進冷泉里。”紅衣判官摸過元慕陽脈相後,道。
十八鬼痴
飲酒過量的確不好,可是“chūn毒”也未免駭人聽聞了些。他是醒chūn山莊的莊主,是元家的當家大爺,誰敢在這個莊裡這個家裡為他下藥?
紅衣判官淡道:“扶他到室內休息罷。他體內chūn毒藥xing已去,他內功不弱,會自發調適冷泉的寒氣。”
阿六也不指望這位大人能援手,費盡力氣地將地上男人扶進房內。
這閨房裡雖然沒有安排下人值守,但窗明几淨,衾具齊備,顯然從未斷了打掃。她把人丟進chuáng榻,七手八腳把他剝得如一個初生嬰兒般的gān淨,再熟門熟路地自紅木架上取來軟巾,拭淨了他全身水漬,最後拉來錦被蓋上。
“你已經決定了?”她忙完,紅衣判官正好出現,問。
“是。”
“不管會有怎樣後果?”
“是。”當勘破了自己那一關後,便是百死不悔。
“即使會連累他?會使他所累福德盡化烏有?”
“他沒有我,雖生猶死,這樣的他,就算活到八十六歲,每日也只是折磨。”
“你不會太高看自己了麼?也許,他的痛苦僅這兩年,也許,頂過再過個三五年,他或把你忘掉,或另有所愛,屆時的人生仍是圓滿。你又憑什麼認為他非你不可?”
判官大人話說得直接,卻也中肯。自己去世僅是兩年工夫,還不足以讓他將那些痛苦分解消化,及待再過個三年五載,他生命中興許會有一個值得他愛並傾心愛他的女人出現……她也一度為此禱告祝福。可是,她突然不想了,她只想抓住此時還如此愛她的他,抓住此時心中念中眼中只有她的他,她始終都是自私的,就讓她自私到底。
“我此時就可以把你那具ròu身毀去,再收回你這副軀殼,到時,你不回地府,縱使鬼差不來拿你,也只能做孤魂野鬼。這樣,你也不悔?”
奇怪,她明明還是那隻膽小怕事的小鬼,卻也能如那些生前為人傑的鬼雄一般,傲然一笑,搖頭道:“我不會是孤魂野鬼,我會常伴在他左右,陪他度過每一個晨昏。”
“即使有朝一日會眼睜睜看著他迎娶新人?而他chūn風得意之時,卻不知你在一旁肝腸寸斷?”
“……是。”她執起他的手,以唇兒吻著他的掌心,他指節上的薄繭,她要趁自己還擁有實體之時,多多觸碰他,感受他。
“眠兒,眠兒,眠兒……”chuáng上的男人昏睡中喃喃有語。
“我在,小日兒,我在。”
“眠兒!”夢中的男人突然感覺到了掌中的真實觸感,驀地睜眸,翻身而起,一雙夜能視物的美眸鎖住了chuáng前秀顏。
“小日兒,你……”她此時的雙眸視物也如在白晝,睞見了他因掙起時錦被滑到腰間露出了雖瘦削卻jīng實平滑的上身,雙頰丕地生起熱意。適才,她真是豪放不是麼?竟能順順噹噹地將他剝得如此gān淨。
“眠兒,真的是你?是你!”這世間只有眠兒,能讓他感覺如此溫暖舒適;只有眠兒的這雙眸,是他永遠倦戀的棲息湖灣。元慕陽抱住chuáng前人,“我就知道,眠兒不會舍我而去,眠兒終會回來!”
他的雙臂,有著習武者的qiáng健,但在此時,卻顫抖得又讓她淚兒難斷,“小日兒……”
“我以為,我再也聽不到這三個字……”迫不及待地,他含住了她送出這天籟之音的唇兒,哺進一個顫慄饑渴的吻。
她依循著兩年婚姻里學來的技巧,全心全意地回應。
這種事,不適於觀賞。
隱身在旁的紅衣判官揮袖,移出室外。
“捨得放手了麼?”
紅衣判官撇首,目視夜中走出的來者,“我從來沒有說過不想放手。”
“可是,你也曾想過把她永遠留在地府。”
“想過,但只是想過,一念而已。”
來者淡哂,“這麼說,以往是我誤會紅衣了麼?”
“你從來沒有誤會,英明如你,一直清楚我想做什麼。我奇怪的是,你既然一清二楚,為何還會從旁推波助瀾?”
“你本是凡人,生前累積福德無數,死後以你意願,晉升為yīn界神司,至今五百年。而我也已經做了幾千年的一殿閻王。這塵世男女的qíngqíng愛愛,海誓山盟,你我可謂看得目不暇接,可是,無邊歲月里,能讓你我為之心折者有幾樁?你cha手阿六之事,難道僅僅因為你們的過往淵源?若非確定元慕陽值得託付,你可放心將阿六給他?”
“到現在,並不能證明元慕陽就是個值得託付之人。”
“哦?還要如何證明?”閻王挑眉,“難道是指他有父母在堂,有弟妹需顧,卻屢有輕生之念?”地府之人,最恨世人自戧生命,自nüè髮膚,是以專設枉死城幽禁枉死之魂,重者甚至會發配阿鼻地獄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