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醒chūn醒夏,也不過一個一身銅臭的商戶,憑什麼要本公子給他們臉面?本公子堂堂縣首公子,還怕他不成?給我打,比平時還要狠十倍的打!本公子倒看看,他醒chūn山莊有什麼本事和本公子斗?”
小轎之畔,chūn眠挑了挑細緻秀眉,只笑不語。
“給我打......啊!”縣首公子掩面呼痛。
那些拳腳齊出的隨從也紛紛摔了出去,慘聲不絕於耳。
“連皇上都知道江南一位義商,樂善好施,造福一方,已命戶部通令嘉獎,你一個小小縣首之子,也敢在醒chūn山莊chūn家小姐面前狂放至此?”言者,紫衣華服,鑲金玉帶,緩緩自街邊客棧門階上走下,那一身貴氣登時將滿街平民震住。兒眼尖者也觀得出,方才出手懲治縣首府諸人的,定然是跟在這位大爺身後的那四位腰懸長劍的冷顏漢子。
“你是哪裡來的小......唔唔唔!”縣首公子還想大著膽子放肆一回,但有幾分見識的管事已跳起來搗住了主子的嘴。他只怕,再不捂住,這張嘴會替縣首滿門惹來殺身之禍。這個只知吃喝玩樂的小爺鄙陋粗淺,不識高低。他常走京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這位爺身上的衣裳,雖然是便服,但不管是做工款式還是面料質地,除了京城二品以上的大員,誰也不敢穿也不能穿。再說這人現身的初霎,他可是當時就感覺出了那股子只有皇親貴族身上才見得到的氣勢,豈是他家小爺能招惹的?
男人未向那廂躁動賞去一眼,逕自以套著描金軟靴的雙足,踩著自信篤定的步伐,行至chūn眠之前,一雙深湛雙眸漾含溫和笑意,道:“chūn小姐,在下晚來一步,讓這些鄙俗之人驚了芳儀,望見諒。”
chūn眠雙膝福了副,半垂螓首,“多謝大爺出手相助。大爺既知我姓氏,想必是和我家相公有些jiāo誼的,小女子替我家相公謝大爺。”
實則,不用這人出手,隨行在暗處的山莊護衛也會教訓那些狂徒。此刻,她腦海中有紛惑的亂感,她此時qiáng壓它們不形於色,卻擋不住心亂如麻。她不知此人來此,是巧合,還是有意?若有意,又是哪個有意?
“chūn小姐,在下姓陽名愷。”
“原來是陽大爺。”chūn眠淺哂,陽大爺就住在這家吉祥客棧麼?小女子回去稟明了我家相公,我家相公定然會上門拜謝,屆時我家相公想必會邀陽大爺過府一敘。小女子先拜別了。
她飄然施禮,而後姍姍而退,坐進了隨侯在旁的小轎,轎簾放下,遮去那兩道她不甚喜歡的目光。
“回府了。”襄jú吩咐著,手裡還牢牢揪著那個不羈小子張文,一路有踢有罵地遠去。
陽愷負手長立,直至那頂小轎轉過街角,仍未收回眸線。
“爺。”隨從上前,“那個縣首之子需要發落麼?”
“你看著辦罷。”陽愷眸內笑意已然全無,聲嗓淡淺,“這種事,你直接知會俯首出面即可,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爺吩咐。”
“深查一下元慕陽的jiāo際社jiāo諸況,包括.....”他頓了頓,“女人方面。”
在此之前,曾見過那個人兒的。那次擦肩而過,他只將心間的驀然一緊當成是看見一個患有和戀兒相近症狀的人醒來並能談笑自如的欣喜。但此時,對上那雙靈動星眸,他方知,早在那時他已然感覺到了戀兒。這人兒,總是能牽扯他心弦鳴動。可是,相逢不相識,qíng何以堪,qíng何以堪?
無事,無事的。雖然他權高勢眾,也只是ròu體凡胎,她在他眼裡,也只是一個平常不過的婦人。他既然是朝廷高官,到此公gān還是賞游四方都是可能的,她不能自亂陣腳,抑或是自尋煩惱?
都怪判官大人。何必多事帶她到那人面前走那一遭?若不走,她根本不知那人是誰,又何苦在此不安?還有,yīn界諸司向來忌讓陽間凡人知曉yīn界諸事,判官大人為何不在送她返陽之後洗去她關於yīn界的諸般記憶,徒留著讓她時時在夢中小悸一番?
“你以為本司不想麼?”燭火搖曳,紅衣魁影,肅顏陡現。
“判官大人?”
四十九友聚
夏末之時,江南氣候一旦入夜,便有些涼慡了。為避冷泉寒氣,十天前,chūn眠自向日軒搬回醒chūn園。但今兒個的醒chūn園,不止涼意,還有寒意,yīn界冥司降臨,焉能如常?
“本司不把你記憶洗去,你當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chūn眠纖細指兒敲著自己玉般的下頜,星眸靈活轉了幾轉,道:“一定是您年紀太大,腦子退化,一個不慎,便把如此重要的一事給忘了!”
這話完,chūn眠有感室內的溫度再度下降,寒流冷嗖嗖的刮過顏面。由此可見,判官大人很生氣。能把修行幾百年的判官大人氣著,成就感非凡。
“你聽著,那個人,是你命中的劫數。”
chūn眠秀靨微僵。
“我沒有封存你的記憶,是為讓你有警惕之心,此乃本司對你的仁慈。”
要擱往常,這“仁慈”兩個字,必定又要招得chūn眠一氣的打謔嘲笑,但此時,她臉色前所未有的鄭重。“我以為,我所謂的劫數,在我看見那個人並不為之所動時,已經過了。”
“那只是一個試煉,稱不上劫。”
“我一介凡人,又不想成仙得道,為何要經劫數?”
“凡人也會有災難的考驗,乃是前生種因得果。但你所經歷的,確是劫數。你以為,每個凡人都能死而復生還要福壽綿長的麼?這個劫,是你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否則,何以對輪迴之道jiāo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