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婦無意氣侯爺,只是提醒。”chūn眠凝視著他。
自己眼中能傳遞出怎樣的信息,縱是不必攬鏡自照,她也很清楚。
她生前清白無罪孽,魂歸地府無須閻王冗久審判,不必服刑領罰,稍述平生後,便投胎為人,從戀陽道chūn眠,也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所以,她和這個男人隔著的生死之界,也只有十八年的歲月。先前雖早早便自判官大人處悉知自己與這個人的糾葛,那時卻是完全覺得自己和這個人完全無關的。而如今,那些記憶回來,對一個曾經愛過並給過她那般切身之痛的男人,她的眼睛看著的自然再也不是一個陌生人。但,死便是死,生便是生。
“昌陽侯,您的妻子已然死了,您大費周章讓我想起那些人和事,也無法改變我已經不是她的事實。到如今,您有如花美眷,我有心愛夫君,您和我,實在不該jiāo涉過多.....”
陽愷嘆了口氣,“戀兒在生氣麼?氣我過了那麼久才找到你?”
她實在奇怪,他到底是有沒有聽到她在說話?“侯爺,您須知,往事已矣.....”
“戀兒想不想它?”他從胸前取出一個錦盒,掀開盒蓋,揭開覆裹的軟緞,一串紫光流動的珠串躍然閃現,“它是我們的訂qíng信物,從你戴上那日便再未拿下。我為你戴上,可好?”
“侯爺!”她退開,微慍顰眉,“閣下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想見我相公,姓元名慕陽,我明媒正嫁的相公,請您通融。”
“不想戴上麼?”陽愷眉間柔qíng萬千,語聲極盡縱容,“戀兒,十八年我都能熬過,不怕再多幾日,我會給你時間。在你想戴上的時候,告訴我。”
“你.....”
“你在此好生的修養,待你身體好轉,我們便回家。我們的家在等你,那個女主人的位子除了你,不會有人做得上去。為夫先出去了。”
“你.....”她還有話待言,他卻在一個深qíng微笑之後,逕自抽身移步,給了她一室清靜。
但她如何能真正清靜?從那個惡道施法,到她因記起前塵往事神智呆愕,再到清醒,外面天光已過了兩個黑明。這兩天裡,小日兒還不知是如何的焦急,她想極了他,也擔心極了他。
離開的陽愷幾乎是才轉過身後,臉上的柔qíng淺笑便僵冷凝固,再為痛楚所替。
戀兒,你對我的恨和怨當真如此之深,深到你寧願一逕拿另一男人的名字搪塞我,刺傷我?
“侯爺,醒chūn山莊的元莊主在門外求見侯爺。”回到書房甫坐未穩,便聞下人來報。
“......他?”陽愷眉峰一揚,不想承認的嫉意,qiáng化成怒,怒如巨石,怦然撞胸,“他正好來了。”
“侯爺,常言說,qiáng龍不鬥地頭蛇,在江南,元慕陽結jiāo甚深甚廣。他來此,肯定是想到夫....了什麼,我們在此當口,還是莫要和他以硬碰硬。”楊成道,“想必他也不敢把其夫人失蹤之實大事聲張。畢竟,皇后才認定的義女,若是被他丟了,這罪名可以小,也可以大到他舉家不能承受。”
陽愷頷首,吸氣寧神,待能端出一張如常笑顏時,方出門迎客。
“侯爺,眠兒她如何了?”元慕陽此來,專為打糙驚蛇。
這句話,直白淺顯的令人猝不及防。陽愷先是微怔,後啞然失噱,“你倒真是個令人不能小覷的對手。本侯只能告訴你,我的戀兒很好。”
“據在下所知,侯爺口中所說的戀兒,也就是尊夫人,早已芳逝。”
“關於此,本侯以為元莊主應該最是了解本侯心思。令夫人芳逝兩年,不也讓元莊主找回來了麼?兩年與十八年,孰輕孰重,元莊主比誰都能體會罷?”
“在侯爺心裡,能衡量qíng感輕重的,僅是年份的長短麼?”元慕陽一笑,“那麼,在下明白尊夫人何以在芳華鼎盛時香消玉殞了。因為,她不想要侯爺所許下的一生一世。”
“你——”陽愷被激怒了,“元慕陽,本侯一直對你手下留qíng,你以為本侯當真奈你無何麼?”
“侯爺何必動怒?在下據實直言而已。侯爺在京城,當然是呼風喚雨,在江南......”他勾唇,“希望不是龍困淺灘。告辭。”
大門外,元通迎上主子,沉聲道:“屬下已經查過了,昌陽侯在huáng梅城並無jiāo好,也無其它別業。夫人第一回失蹤所在之處,也早已荒蕪。”
“眠兒必在這所宅院內。經我今日的一訪,他近期內必定設法返回京城。”
“屆時再動手麼?”
“不,本庄主等不及那時。”元慕陽回身凝視那棟華宅,“他擄了眠兒,沒有當即就走,定然是因為眠兒身子不適長途.....你去將這房子的原有主人與在昌陽侯置產後為宅子整葺過的工匠打聽清楚,叫進莊裡,我有話問他們。”
入夜,三更時分,兩條矯健黑影如兩抹輕煙,划過夜空,潛進昌陽侯宅院,不尋不探,沒有迂迴,直向西行。此宅院西部,儘是長木高林。向高林內行走約二里路程,方見一所竹木搭成的jīng舍,燈光自窗隙透出,綽約有纖影晃動。
“眠兒.....”黑影之一元慕陽眸泛熱芒,口發熱喃,縱身便要上前,身邊人伸臂相阻。
“不對。”元通搖首,“屬下感覺有異....”
話音未落,便聞冷器破風之聲。兩人聽風辯位,各自起躍,避開了數道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