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染眸,陽愷勁腕倏翻,長匕對上天上日陽,白光霎那將對打者的二眼耀得目不視物,趁此當兒,左手拔下左靴匕首,送進這賊人頭目的後心。
隨一聲悽厲愴呼,頭目身軀被拍飛出去。
“大哥....”
“......殺了那娘們,我睡不成,讓他也睡不成!”頭目作此惡毒布排。其手下兄弟當即執行,眾手齊發,十數枚暗釘飛向chūn眠。
這邊弓箭手發箭格擊,叮噹作鳴中,暗釘紛紛落地。進而,將剩餘賊人全數殲滅。每人松心之餘,也抱弓坐地,大事喘息。陡聽得——
“侯爺!”楊成憂懼大呼。
賊人頭目垂死之際,又發暗釘數枚襲擊chūn眠。兩名侍衛中釘倒地,另幾枚,被飛步上前的陽愷以軀相替。
八十一傷重
這伙賊人,為一股囂張已久的流竄悍匪,居無定所,此出彼沒,行劫過往商旅。每殺人越貨之後,便各分錢財,以常人狀快活上若gān時日,等手頭拮据,又聚攏一處重cao舊業。如此一反常規的qiáng盜習xing,成了官府案冊上的棘手難題,數年追緝無果。不想,在這一日,全軍覆沒,一丁不剩。
曾拜職左衛將軍的陽愷,府中侍衛長年按軍中方式訓練,不管是單丁作戰,還是群起攻之,殺傷力都非尋常侍衛可比。不過,這股烏合之眾也足以使他們領教了何為悍匪之“悍”——猶死不作順降,垂死猶作掙扎,亡命之徒皆如是。尤令人扼腕得是,亡命之徒的一個垂死掙扎,傷著了侯爺。
賊人所用暗釘,粗細與男子中指相若,生鐵製成,其端尖銳,上塗迷藥,且藥內含毒,毒xing不qiáng烈,只為加劇迷藥xing能。不管中者是否被擊致命之處,中後也會失去反抗之力,憑人宰割。
陽愷身中兩釘,一釘在右臂,一釘沒進左胸,距心臟僅差毫釐,著實是兇險中的兇險。而中釘之後,他能第一時間舉指自封胸口周邊xué位,阻止了毒xing蔓及心脈,又是萬幸中的萬幸。
權貴之家常備各類解毒藥丸,但凡所遇不是罕見奇毒,中毒反不可怕。可怕得是,胸口之釘畢竟在險要部位,沒有醫道jīng深的醫者在旁,誰也不敢輕易取下。而生鐵與皮ròu相斥,若非有侯府的上好白藥相喂,鐵釘周邊怕早就潰爛不堪。縱算如此,當夜陽愷便體溫遽升,神智時清時沉。
諸人焦慮萬分,急yù到達下一個大城重鎮尋求良醫,卻又怕車馬顛簸加劇重了主子痛楚,接下來的路,行得顫顫驚驚。末了,還是chūn眠果斷建議:“楊護衛,侯爺的傷耽誤不得,我們這邊繼續行路,你速找一個jīng明qiánggān的人騎快馬到達前方重鎮,找一個擅治外傷的大夫,言明胸口傷及方位,再讓其看過從侯爺腿上取下的暗釘,將有把握者治癒者迎路帶來,兩廂匯合,總比此下來得快。”
楊成眼眸一亮,“夫人高見!”
“戀兒,戀兒.....”平躺車褥之上雙目緊閉的男人感覺身畔空虛,唇啟囈語,張手搜尋身邊佳人。
chūn眠縮身回到車廂,將一手遞給他抓握。
“戀兒,是你麼?戀兒.....”陽愷掀開沉重眼瞼,兩眶迷亂,不知是在夢中,還是醒中。“戀兒,你回來了,是麼?你沒忘了我們生生世世的約定,對不對,戀兒?戀兒......”
“你傷成這個模樣,且請消停點罷。”chūn眠以空閒一手先持起gān巾抹去他額上冷汗,又拿濕巾潤他開裂唇皮。
“戀兒,那個時候,你為了生一個孩子,殫jīng竭慮,心力jiāo瘁,飽受苦痛折磨,我心裡,又疼又急,只想不再讓你為那事煩心.......”痛喘一聲,他表qíng迷朦,似憶似述,“母親屢屢催我bī我,我不想讓她bī你,應下了.....我知道會傷你,但看你為子嗣夜夜咽泣,茶飯不思,我以為兩害權取其輕......戀兒,戀兒,你莫走!你不能丟下我,戀兒......”
“你不要亂動!”眼見傷處又有血線滲出,chūn眠急yù按著他揮動的兩臂。但以她的弱力如何按得住他?“行了,行了,你不要動,我在這裡,我沒有走.....”
“戀兒沒有走?”處於迷亂中的男人竭力將眼神重聚焦點,想看清眼前這張秀靨,但恍恍惚惚,總似霧裡觀花。“戀兒......會永遠留下麼?戀兒永遠不走了麼?”
chūn眠只得點頭,“是,留下,你若想讓我留下,就乖乖別動,好好養傷。”
“......好,我不動,戀兒不走,我便不動,戀兒......”他抓住佳人柔荑置在胸口,jīng神迅速得以安穩,加之jīng力被方才如此消耗,很快便沉進夢境。
她取下放在車上小匣內的傷藥小瓶,將藥粉倒在那根鐵釘四邊,止住涔流不止的血絲。這傷藥,可止血,也可止痛,卻不具癒合之效,藥不是沒有,而是不敢用。試想,若把癒合的藥粉灑在尚有鐵釘的傷處,取用鐵釘時,豈不是讓傷者更吃苦頭?
不能想像,如果這傷落在自己身上,會成怎樣模樣?恐怕判官大人如何不想讓她留在地府看著生氣,閻王也不准她活在陽間了。這個男人在擋在她身前的那刻,就如她還是阿六時替小日兒擋劍,沒有絲毫猶豫。只是,她想不透啊:為什麼比xing命還重要的東西,卻抵不住世俗規範的消耗?
俗語常說“娶妻生子”。娶妻,就為生子。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無可厚非。畢竟人類繁衍生息,綿綿不絕,便是如此來的。尤其他是獨子,上有高堂殷盼甚至bī壓,不可能讓後繼無人。只是,只是.....
如果僅僅為了繁衍後代而行那世間最親融最密和的魚水之歡,又與那些不必有思想jiāo融不必有qíng愛互萌便可在街頭巷尾jiāo配的野狗何異?
“戀兒,戀兒.....”
她垂下眸,再用濕巾潤澤他翕語不斷的gān裂唇瓣。她實在不該想得太多,還是先陪他度過這一段艱難時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