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蓀壁兮紫壇,播芳椒兮成堂。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罔薜荔兮為帷,擗蕙櫋兮既張。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合百糙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女人低低吟唱罷,道,“關郎曾說,你要學著湘君一般,為我這個只屬於你的湘夫人搭建那樣一座新房。你曾說,只有那樣的新房,才配得上你的新娘。你為她……為你那個好姑娘搭建了麼?”
楚隱岳手指捏住了恰巧垂在手邊的一根枝葉,其上的棘刺透破肌膚,血絲滴落,打破了地面糙葉上的露珠,jiāo融暈化……這來自皮ròu上的痛,反讓她冷靜了。
“九兒,別無理取鬧。你忘了麼,我和你已經作過別了……”
“可是,可是,你是九兒的關郎啊,那時的九兒可以憑著理智面對你的婚娶,給予祝福。那個九兒,不是奔襲了三日到此的九兒!不是當下站在你面前的九兒!現在的九兒,只想奪回關郎!”
男人低喟,道:“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已是我要照顧呵護一生的人。覆水難收,九兒當放手了。”
“你愛她麼?”
男人一怔。
“你愛她麼?”
男人鳳眸微閃,“九兒……”
“告訴我,你愛她麼?”女人絕色容顏上,寫著唯求一解的固拗,“你只須告訴我,你愛不愛她!”
“你問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呢?”
“你是我的關郎,我不該知道麼?”
“你已為人婦,實在不該再說這樣的話。”
“你……你明明曉得,明明曉得他已經死了,他半年已經不在了!我告訴了你,告訴了你呀……”
運用最上乘的輕功“爬雲決”,她無聲退去。
她要感謝這個女人。
幾乎,她就要沉溺於這段qiáng索來的“qíng愛”中;幾乎,她忘了這段結縭的初衷。
這個女人的到來,宛若醍醐灌頂。
桃花潭邊,對著潭水中關峙天人般的形影,她告訴自己,這個男人總是要得到的,哪怕……只有一回。
是呢,她要的,從來不是天長地久。打伊始,她亦不曾想過和他男耕女織的廝守一生。所有的示愛語,所謂的表白辭,無非是為了得到這個男人編織出來的甜言蜜語。
她已然得到了。她已然得到了關峙的一夜。這一夜,他喊著的,是她的名兒;吻著的,是她的唇;極盡柔qíng萬般憐愛對待的,是她的人。
功成,便該身退,她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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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過村中的矮舍,飛過沾露的樹梢,在村子出口處,她駐下身形。
非為心存不舍,亦無意回頭一望,而是前方路上有幾人一字排開,立於最前面的,是鬚髮皆白、寬袍飄dàng的聖先生。
“要走了麼?”聖先生浩邃雙目半闔半開,似是將醒未醒,問。
“聖先生要攔隱岳?”
聖先生掀眉一笑,“這村子是大家的村子,每人都有來去的自由,我為何要攔?”
“先生不攔,又何必出現在這裡?”
“被你的幾位師父qiáng硬拖著,身不由己。”
樑上君哈哈gān笑一聲,道:“是啊,好徒兒,咱們昨夜太高興,纏著聖先生喝了一夜的酒,剛想閉目養養神的當兒,被外來的人給吵醒了,又看見好徒兒要走,便七手八腳地趕到這頭來送行,聖先生也的確算身不由己了。”
適才qíng境,皆入了這幫觀眾的眼。想必,此時諸人心中皆洶湧著一份同qíng。
她跪地,依次四個叩首,“四位師父,隱岳在此拜別。”
“想好了,當真要走?”馮冠武眼圈、鼻頭都泛了紅,可憐兮兮問。
“是。”
“你若是怕被那個狐媚子搶走夫君,大可不必。你如今已是關峙明媒正娶有名有實的老婆,以關峙的品xing,她奪不了你的位置!再者說了,師父們也都不是吃素的,咱們絕不會讓寶貝徒兒給人欺負了去!”喬三娘一手掐腰,一手拍著胸脯,道。
“徒兒不是怕她搶了什麼過去。而是……”事到如今,再無遮瞞必要。“徒兒從來沒有想過要和關峙白頭到老。”
“啊?”四位師父面面相覷,形狀頗傻頗呆。
“徒兒本想把它送到小北的麵館里去,既然在此碰見了聖先生和幾位師父,便請幾位轉jiāo,並做個見證。”她打袖囊里,取出一月白絹帕,抖展開,上已赫然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