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已三年。
三年。她在地宮內的三日,已如在阿鼻地獄滾過一圈,這三年,他又是如何熬過?
“但凡你還有可救之處,我便不會放棄。我能不能救你到底,端看你自己的出息。”她言訖,闔了門,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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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楚遠漠尚未就寢。
書房內,府內各管事及侍衛總長俯首默立面色暗沉的主子身前,噤若寒蟬。
十幾日前,潛進府來的刺客來去自如,杳無痕跡,極大挑戰了南院大王府的威嚴。而至今,查無進展,更有悖南院大王府素來水準,相關人等莫不汗顏愧怯。
“怎麼都不說話?本王的諸位管事和侍衛總長都啞巴了不成?”楚遠漠話落,諸顆頭顱埋得更低。
“不說話,事qíng便有所不同麼?不說話,本王王府的守衛便天衣無fèng了麼?”
“奴才們失職……”
“本王不想聽些廢話!”楚遠漠濃眉厲揚,“爾等查不到刺客行蹤,那恁多天又查到些什麼呢?”
被賜了楚姓的侍衛總長楚河見兩旁都無人回話,道:“依那日刺客與王爺過招時所用的武功套路來看,用得好像是東瀛劍術。奴才已差人全城暗查近期是否有東瀛人出沒。”
“這也算一個說辭。烏達開,你呢?你又有何斬獲??”
烏達開忙不迭道,“奴才以為刺客可以在府內來去自如,對府里地形必定有所了解。進府前想必已在府里暗伏了幾日。奴才正對府內人員逐個排查。”
“可有可疑人選?”
“府里的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對王爺忠心耿耿沒有二話。近來新進府的,後廚有一個,洗衣房有兩個,還有一位是……”暗睇主子一眼,他小心道,“是樊先生。這四人中,後廚雜役當夜和一大群長工睡在一塊兒,睡得像死豬。洗衣房兩個奴婢也和一大群人睡在通鋪上,有目共睹。唯有樊先生得太妃恩賜,獨居一室,無人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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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烏總管,居然還是個棘手人物。
樊隱岳由房頂躍入夜色時,暗道。
樑上君所傳的輕功心法中含guī息之道,一旦收斂聲息,如入假死之狀,吸納全無。任對方內力如何深厚,也難覺隔牆有耳。上一回故透聲跡,試探出了南院大王與這座王府的實力,得論:楚遠漠武功在她之上,護衛集結速度驚人,而南院大王府內教人畏懼的,絕不止一個王爺名號。
此一次,她無意驚動房內人。
烏達開對她的猜疑,是僅僅出自常規推理,還是來自小王爺為她出頭時所種下的恨意?
更甚是,她在不自覺中泄露了珠絲馬跡,令人將她與刺客聯想一處?
這座王府,竟人人都不能小覷。
隱三五
爐花鼎盛的暖軒內,栽植在碩大缸盆里的臘梅綻放,似是為了歡應太妃的興致盎然,枝瓣搖曳煞是濃艷。
“小樊,本太妃真是服了你,學問好,戲唱得頂尖,連醫術也恁樣的獨到,你這個人兒,還要不要別人活了?”在丫鬟服侍下,手捧暖爐、裹著貂皮褙子的葉迦氏品嘗著黑玉葡萄,不時與坐在右手的人歡聲笑語。病痛得除,容光照人,如何不喜?
“太妃過獎。糙民只是對經絡稍有偏通,當真遇上疑難雜症,也只會束手無策。”
“本太妃沒過獎,是你過謙。那些個大夫自稱名醫,賺了一堆銀子,病卻治得不上不下,幸好太妃還有小樊。慡落,把我給小樊準備的東西拿上來。”
慡落捧上了一件錦緞披風,嘩地抖落開來,登時波彩流動,光艷四溢,紫色的緞面配之頸領處一圈雪色狐毛,彰顯貴氣。“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太妃看樊先生穿得單薄,命奴婢為裁了這件東西,樊先生莫要嫌棄奴婢的針線粗陋才是。”
葉迦氏眉開眼笑,“慡落的針線活兒可是這府里丫頭們中拔了尖兒的,本太妃的不少衣賞都是經她這雙巧手,不輸宮裡那些御用裁fèng。”
慡落大大方方接受了這個讚美,道:“樊先生試試,有哪裡不合適,奴婢也好看著修改。”
盛qíng難卻,樊隱岳謝過,自慡落手裡接來披風繫上,不管長短,還是肥瘦,都恰到好處。
葉迦氏忍不住嘖嘆道:“這件衣裳和小樊真是絕配。好似小樊天生合該穿這樣的衣裳似的,配得很,配得很。”
“謝太妃賞賜。”
“這是你該得到的。”葉迦氏笑意吟吟,“不過,你當真要謝太妃,太妃也不攔,太妃這耳朵又有日子沒得飽了,小樊可有法子罷?”
樊隱岳意會,“糙民為太妃唱一段《浣紗記》如何?”
葉迦氏眸光閃亮,“小樊要唱范蠡麼?”
“之前都是小生,今兒個為太妃唱一回西施。”
“小樊要唱旦角?那敢qíng好!快來,快來,太妃我迫不及待了呢。”
樊隱岳斂氣,甩袖,玉面收整,櫻口淺張,“【遶池游】苧蘿山下。村舍多瀟灑。問鶯花肯嫌孤寡。一段嬌羞。chūn風無那。趁晴明溪邊浣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