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罪魁禍首指的是誰,明白的只是該明白的人。樊隱岳首當其衝。
她錯然怔坐,晌久無語。
樑上君則是愀然色變,“隱岳你沒聽到麼?你三師父被那個楚遠漠抓了,你這麼一聲不響,是作何打算?”
因為心焦氣躁,不免口氣生沖。樊隱岳撫額垂首,仍無一字。
樑上君面色更是不善,“楚遠漠會抓你三師父,想也是為你之故。你打算不理不睬不成?你……”
關峙蹙眉,“你先出去。”
樑上君眥起兩目,“你要我出去?你這是要護短麼?”
“你認為此時適合爭吵麼?”
樑上君一窒,氣咻咻旋身,摔了門而去。
“先生。”樊隱岳水眸舉起,瀲灩無助。“月兒連累了三師父了。”
這嬌怯樣兒,令關峙又愛又憐,執起她一隻柔荑,柔聲道:“若說連累,應當先計到我頭上。若不是我錯估qíng勢,以為三娘此去是萬無一失,她也不會有此一劫。乖月兒,這
個時候,不宜用內疚,想想怎麼救三娘才是要緊。”
“月兒曉得。”正因曉得,才有心亂如麻。
以三師父的江湖經驗與智計武功,楚遠漠將她擒住,用了怎樣的手段姑且不去設想,那楚遠漠不是善男信女,三師父此刻又遭受何等對待?她自以為這世間除先生外,自己對
他人皆無深切qíng感,卻沒想到三師父因己受難,她竟是這般的煎熬難安。
“我與樑上君去救她。”
她蹙眉,“月兒呢?”
“楚遠漠想要捉的人是你,你去了,不啻自投羅網。”若那個人的存在,當真如此威脅到月兒安危,是該教他消失了罷。關峙眼瞼覆落,瞳心銳芒一現。
“總是要想法子的,不是麼?先生認為月兒一個人守在這谷里等消息,會過得容易麼?”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在此枯等。
“好罷。”了解她的執拗,就算此時qiáng留了,過後她也要一人上路。屆時更難照應,帶著她,更加留心就是了。關峙qiáng將胸中騰起的莫名不安預感壓下。“我們明日便動身。
”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qíng,更與何人說?
蝕十一
黑虎王名為楚遠陌。
一個潛進紅雀部落的暗衛,做了紅雀部落公主婉瑛的護衛,qíng誘其貼身侍女,套出了駙馬爺的真名實姓,姓楚,名遠陌。
楚遠漠在聽見這個消息之初,如聞驚雷,稍一回神,迅即派人奔赴父親側妃的娘家去接二公子回府。七八日後,前去的下人回,言道太側妃娘家部落憑空消失,上上下下不
見一絲人跡。
這是,他不得不信,此楚遠陌,便是彼楚遠陌。
楚遠陌,黑虎王,兩人之間原本有著天差地別,如何成了同一個人?武功、智能、心機、兵法、戰略……
他竭力靜下心,將所有疑跡從頭理起。他曾以為,那條曾在書房窗外竊聽的鬼魅形影是黑虎王。但那時的楚遠陌不過十二歲,且據曾伺候過二少爺的僕婦說,那幾年他的的
確確是癱瘓在chuáng,不良於行的。既如此,那個人是誰?
是誰策動西疆匪眾騷擾西疆邊境?是誰助奭國將西疆守兵打退百里?是誰在涼yīn山上設下九宮陣發?是誰教養出了一個能夠與他抗衡的黑虎王?
諸多自問在胸中累纍堆積,一個名字漸次凸現,一個身影逐步清晰——
樊隱岳。
為何會感覺黑虎王的用兵陣法似曾相識?為何萬和部落與遼遠部落的殘部會不知所蹤?為何黑虎王在一夕之間qiáng大崛起?
當這個名字這個身影湧現出現,一切疑思都趨明朗。
是她,一直是她,他想要征服的對手,從頭到尾僅有這個女人,黑虎王不過是她一手扶植起的一個她的影子,一個承襲了她的思想她的才華的男兒軀體!
欺騙。由始至終,不管這個女人在初時以事不關己的姿態清淡注視、以冷誚言辭反唇相譏,還是虎口脫險時的柔弱無助、馬下逃生的驚慌失措,抑或兩qíng相悅時的回眸淺笑、
qíng愫互遞時的妙語如珠,都是欺騙。這個女人從沒有一刻以最真實的面貌面對過他,甚至,泰定山下群láng環伺的驚險時刻,她仍佯作不具武功,任他一人與群láng格殺……
如果說,在那封截獲的通往奭國的書信中,得知她是曾與自己有過婚約的柳夕月並是關峙妻子的訊息之際,怒意如冰川般沉冷。那麼,這一次,他的怒意,卻是如烈火般的燃燒升劇,將他整具身軀都蒸焚在騰騰烈焰中,這是一份甚至夾雜著他引以為恥的痛苦怒意,讓他想粉碎一切,摧毀一切!
楚遠陌身上的毒,是他親手所下,他命大慶宮裡的御醫聯手配治出一味隨人血氣行走的毒粉,撒到了背叛自己的親弟弟身上。他要看他武功有多高qiáng,能否堅持到那個女人前救濟。但女人了,卻非他等的那個。
“那個女人還是沒有說?”
“是,都督,今天又上了刑,還是沒有說。”